12 来自莎伏安艾克的温暖(第3/5页)
吃完了饭,我们——安德烈,他妈妈和我,去了旺斯的市中心。在每条小路上,我都能看到黄色或赭石色的老门面,这也是这座南部小村庄的特征。然而,由于路很窄,两边离得很近,人们甚至在两栋楼之间拉起了绳子晒衣服。“可他们又是怎么把衣服晾这么高的?用梯子?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在一个门面前,安德烈的妈妈停下来,推开了入口的门,我们上了二楼。在我们面前,有两扇酒红色的小木门,并不比我高多少。“你们就住在这里。”她对我们说,同时在右边的门锁里转动着一把金色的大钥匙。
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通风不良的地下室气味。我慢慢往前走,木地板在我脚下嘎吱作响。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半明半暗,我也看清了周围的空间。安德烈的妈妈已经出去了,她刚刚打开了另一扇门,左边的那扇。事实上,这间小公寓被分成了两部分,一边是卧室,另一边是起居室。想从一边到另一边需要经过楼梯间。我觉得这个设计很奇怪。我尤其觉得这一切都有点让人难过,有点陈旧,有点阴郁。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打开衣柜,把两个羊毛婴儿服放进去,这是我几天前织的。一件是绿色镂空的,另一件是白蓝小格子的。我轻轻地把它们放在架子上,我为自己织出这两件小婴儿服而感到自豪。把它们放在这间新公寓里也没什么。虽然这位扮演强势婆婆角色的女士有些卑劣,我还是表现出自己很愿意适应这个新家。
在把我们留在这里之前,她把一个很小的白盒子放在了我的手上。里面有一只镶了两颗人工养殖珍珠的金戒指,一颗是白色的,另一颗是灰色的。“您把这个戴上,如果有人问,您就说你们在巴黎结婚了。”在这样一个确定的时刻,我才了解了现实。但我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看到的这幅画面。我马上就要和安德烈结婚了,今后的日子都要和他在这样一个南部小镇共同度过了。在此期间,还要让所有人都相信我们已经成婚。“好吧,夫人。”我机械地嘟囔着,同时试着在头脑里理清楚状况。这段虚假的婚姻将要持续多久?
第二天,出了消防队,安德烈带我去电影院看了《疯狂的贵族》,主角路易·德·菲耐斯把我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在不到两小时的时间里,我觉得自己把这辈子的笑都用完了。出了影院,走在街上,安德烈表现得有点像恋人。但一些都显得别扭。他有点笨拙地牵着我的手,他的语气有点太温柔了、太甜蜜了。他一定想要试着扮演好模范丈夫的角色,不过做法却有点勉强、有点蠢。这里的氛围开始让我觉得压抑,这种戏码每增加一分钟,套在我脖子上让我难受的绳索就会进一步被拉紧。这种压力已经持续了四十八个多小时,好在路易·德·菲耐斯让我有了一百一十分钟的喘息。
我来到后的第二天清早,安德烈的妈妈就来敲门了。安德烈已经去了消防队。“您中午准备做什么?”她问我,“这可是个男子汉,他做很多运动,要给他准备大份的饭菜。”“这女人到底想搅和什么?”我在沉默中反复思考着。无论如何,事情很清楚,我最好顺从听话。但很显然,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忍受。
晚上,安德烈从消防队里回来了,我们继续扮演着夫妻角色。我准备了晚饭,他赞美我做饭的天赋。在我洗碗时,他给我讲了一天发生的事,还问我孩子的情况。我用一只耳朵听着,通常是用那只听不到的耳朵。有时,在床上,我们也会发生亲密关系。但第二天早上我唯一能记起的,就是卧室天花板上的裂缝。我离20世纪70年代初法国刮起的性解放风潮实在是太远了。之后的日子,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就要结婚。真结婚。所有的这些把戏也不过是为了在正式结婚前远离闲言碎语。典礼会在一个很小的村庄举行,在尼斯的山区。
之后的那个周末,安德烈带我参观了这个著名的村庄——库尔斯古勒,这里每平方千米只有两位居民。这可是避人眼目签婚姻契约的好地方。我们坐着蓝色黛安6,艰难地沿着曲折的山路行驶到达了山顶,我觉得自己又晕过去了。等我恢复知觉时,自己正躺在汽车的后座,我的身体被前所未有的剧烈宫缩所震动。透过窗户,我看到安德烈正在电话亭里试着给他妈妈打电话。我刚刚癫痫发作,但我当时不知道这是什么病,也一直没有被诊断。
过了一会儿,我又躺在了担架车上,这是尼斯郊区的一个很别致的诊所。“多玛夫人,您怀孕几个月了?”助产士问我。多玛夫人?她在跟谁说话?我不叫多玛夫人……不过我可不能乱说话。“四个月。”我结结巴巴地回答,每说出一个字都深思熟虑。“您确定吗?”此时此刻,经历了一个多星期的混沌,我完全明白了现实。突然,我意识到了情况的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