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第6/9页)
男人也是相互懂得的物种。苏闻垂下眼睫,嗓音在热茶的气息中依旧清越。
“你不会输的。”
而另一次相见,是在晚江“失踪”的那些日子。高以樊找过他,两个男人约在秋风瑟瑟的江畔见面,弄得苏闻以为是要交易商业机密。
“陆晚江不见了。”
“怎么了?”
“我亲了她。”高以樊吸一口烟,隔着烟雾看江面上的粼粼波光,像上天随手撒下了一把金粉。苏闻愣了几秒,随后失笑。这个姓高的,明明都这个时候了,说话间还不忘掺杂一丝得意和炫耀。他没有晚江的行踪,没能提供什么实质性帮助,只把自己可能知道的地方都说了一遍。
那天两人破天荒聊了挺久。
……
“替我……”
“不好意思,我向来只替自己爱女人。”
“那我换个说法,她值得你好好对待。”
“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
……
最后苏闻先行离开,走的时候似乎想到什么,一脸正直:“高以樊,其实你不必沮丧,我第一次亲她的时候,她羞得三天没搭理我。”
高以樊远远看着他驾车离去,蓦地弹掉烟蒂,心里琢磨着,这定是世间最无耻的安慰。
此时此刻,要不是苏闻在开车,晚江的拳头准会落到他脑袋上。
“我改天就和岳宁炫耀咱俩曾经的奸情去,再艺术加工到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还打什么白条随什么礼啊,你婚都甭想结了。”
叫你埋汰我,前女友这种神兽级别的生物发起疯来可不带唬人的。
苏闻自愧弗如:“真是怕了你了。”
晚江得意地去看车外,这一片她不常来,看着也比较陌生。离市区已经老远,再过一会儿就要开出五环。降下一车窗,风呼啦啦灌进来,晚江看着灰蒙蒙的天,心想他要带她去的那个地方,也许马上就到了。
这些年工作在外,晚江很少有时间回家乡扫墓。她不大了解风水,也不知道怎么择吉避凶,但看这一处公墓园所在地山环水绕,该是个让亡灵得以最好安息的福地。她觉得自己有些失礼,竟然都没带一束花来,苏闻却从后备厢拿出一束黄蔷薇来递给她。他永远都这样细心周到,他说:“大哥生前最喜欢这个,一个人在美国时还种过几株。”
晚江接过,一簇温暖的鹅黄色,气味馨香。
一路上两人缄默着,拾级而上。通过一小条石子路,两侧种着松柏,在这样的季节里尤为挺拔、肃穆。放眼而去,墓碑纵横,无须任何衬托,这静默的一切诠释了什么是生命的凄寂。她看见苏闻在一块墓碑前停下步子,慢慢曲膝蹲下去。碑身用的是黑色大理石,碑前置着丛丛悼念花束,周围打理得很干净。墓碑上的遗像,是一张正值大好年华的容颜,五官和苏闻极为相像。
晚江抱着那束黄蔷薇,听苏闻与他交谈:“大哥,那天你没能见到的人,我今天带她来看望你了。”他抬头对晚江默默一笑,然后把位置让给她。她蹲下身去,把花轻轻献到碑前,抚弄好花朵枝叶,最后平视着苏阅的遗容。
世上匆匆数载,他们在万丈红尘里颠沛流离,老了眉眼老了心。可是以死亡为代价的风华不朽,是多叫人潸然泪下的设定。
“大哥好,我是晚江。隔了这么多年才来探望你,对不起。”
寒风萧萧,苍劲的松柏临风摇动,墓地上空一时间只余下树木的私语,仿佛一支零零碎碎的挽歌。刘海和鬓发凌乱地飘舞,她不受干扰,只静静凝视。这一句抱歉,代表了太多含义。它迟来了这么多年,又太轻太轻,轻得既换不回逝者也赎不回从前。而碑上的年轻人,用足以承载永恒时光的淡雅笑容,予以宽容和释怀。
苏阅最喜欢的黄蔷薇--永恒的微笑,是它的花语。
她一路上都仿佛是镇定自若的,此时此刻,那份长久蛰伏的隐忍终于放开。苏闻轻轻把手按在晚江肩上,算作无声的安抚。
他们在公墓一直待到傍晚。
晚江絮絮叨叨,和苏阅说了好多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话痨似的停不下来,最后讲到嗓子眼都冒火。苏闻在一旁好笑地看她,故作哀叹:“我后悔带你来了。”晚江抓抓头发,露出发自肺腑的笑意,眯着眼睛看远处天与地的交界。
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九位,立冬,是出生日,也是重生日。
回城路上,她已比之前显得泰然。苏闻细心,察觉到她微妙的转变。两个人都很饿,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吃什么,最后晚江拍板说请他吃生日面,苏闻便把车子开到了她那儿。
把剩余的半包面条全下进锅里,圆白菜切丝,没有绿色不好看,就撒了大把葱花,最后铺上几枚另煮的大虾。端到苏闻面前,他接过筷子打趣:“够豪华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