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第3/9页)

她不是晚江,但也是一个成年人。倘若陆戎是动了真情,那毫无意外,这份爱几乎就是一场殉葬。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她是个女粗人,虽不懂得诗词歌赋里的细腻,但也晓得,某些感情一旦被时间横亘,你便永远等不到另一个人的转身。

这话里的劝慰,陆戎不是听不懂。他扬起脸,眼神落在建筑物高高的弧形穹顶,可透视的材料,让他能望到屋顶上无云的晴空,鸟过无痕,不留丝毫印迹。

如果人心也可以这样无情就好了。

你来时,我未觉;你去后,我不念。

额头有殷红的血滴笔直滑下,陆戎睫毛一抖,不小心飞进眼眶里。大灵想要帮忙,被陆戎抬手制止了。他眯着刺痛的眼睛,一眨就眨出几点泪花,血色被稀释,变成淡漠的绯色。大灵见他吃力地咧着发青的嘴角,即使此般隐忍,也不能失了笑容。

心尖上酸酸的,像是被淋上了柠檬汁,大灵难过极了。

“我知道啊。”他说,“我不是为了得到而来。”

简单处理完陆戎的伤口,公司的车也早就等在了外面。晚江一条腿原本已经跨进车,一迟疑,就又收了回来。远处,高以樊按下车钥匙上的解锁,拉开车门,见晚江跑过来说:“我要陪陆戎去医院,就不和你一起走了。还有,谢谢你。”

他一条胳膊搭在车框上头,风吹过来,头顶的细发一颤一颤,看着还挺俏皮。晚江想起他说过,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虚无缥缈的影子,他没有那么高不可攀。他的确是有这样的身份在,却不屑活在玻璃罩里。纹丝不乱确为优雅,可太精准便生分。允许生活序中有紊的人,才更有惊喜。

她不小心想得太远,回过神来时,只听见高以樊说:“告诉他,好好养伤,脸对男人来说,也挺重要的。”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话有点儿多,但他还是决定再说一句:“别怪他。”

“噢,我没怪他,只是担心而已。这孩子一直很让人放心,只是今天冲动了,希望……你不要对他有看法。”

高以樊摇摇头,打消她的顾虑。晚江在同事的催促下跑走了,而他并不急于上路。倚在车身上,摸出一支烟点燃。他烟瘾很轻,有时一天吸不了一支。又抽得不十分在行,经常惹高岑嘲笑。他自己清楚,只有在心里乱的时候,才会觉得烟草苦涩的味道是好的。晚江的车已经开走很久了,高以樊还在原地静思。

自认对感情上的敌人从来没有好感,但这陆戎,竟会是个例外。他也是男人,已过三十的年纪,离刚懂爱情时候的毛头小子,已经无比遥远。但那孩子方才说的那句话,也许会让当年顽劣的高以樊感到羞愧。是个不错的孩子,他不会动这个孩子,只可惜,那胸腔里年轻真挚的一颗心,他终究是伤定了。

周末晴朗,陈元一拧开高以樊卧室内卫生间的门。这男人刚刮完胡子,神清气爽地走出来,脱掉衣服开始穿衬衣。陈元一见状心下凉了大半:“你这是要出去啊?”

“麻烦你去把上衣穿上。”

在家习惯性“裸装”的陈同学抽着居家裤的腰绳,很泄气:“哥,我很饿啊,你能不能先给我做点儿吃的再出门?”

这种时候,他倒是会低声下气喊他一声哥了。当然,高以樊并不大具备“体贴兄长”这一属性,他不紧不慢着装完毕,出门前似是不经意地说:“是岳宁约了我吃午饭。她让我叫上你,但我想你和她似乎不大对盘,不一定愿意为了区区一顿午饭出卖自己高贵的灵魂。所以……”

他拾起柜台上的车钥匙:“叫外卖吧。”

高以樊关上门,屋内毫无例外地传来一声“F”开头的怒吼。

他驱车到达那家日本料理店,抽出手机准备拨号,就瞧见晚江朝这边走来。那黑色九分裤恰好露出小节细腻白皙的脚踝,他想起那次酒会上她光滑笔直的双腿。

“刚要打给你。”

晚江下意识去看表:“我迟到了?”

“没有,我们早到了。”

身着和服的服务员引着他们走过一小段抄手游廊,四下皆是典型的日本江户时代的风格建筑。岳宁预订的单间位置很棒,洁净落地窗外满眼葱绿,环境古朴宜人。她和高以樊在榻榻米上坐下,服务员给他们端上玄米茶。晚江看着墙上精美的浮世绘发怔,高以樊的话飘过耳朵,她没注意听:“嗯?”

“我说,有些事情,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解释一下?”

晚江手一抖,险些将茶泼出去。她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据杜宝安线报,“第三会议室屏保事件”连日来在整栋乐森大楼传开,上到董事会下到保洁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部分人对总经理威望受损表现出了深深担忧,小部分人沉浸在目睹总经理奇葩造型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剩下一小撮,则对那来历不明的小拇指--即拍摄者产生强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