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与安娜(第3/3页)

那天傍晚她带了两个西瓜,跑到我这里来抽烟。我正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侃着,忽然听到沙场里有小孩子的叫喊声。我起初以为又是两个胖子欺负毛豆,懒得跑出来搭理。可是那呼喊声越来越大,歇斯底里的,让人觉得很抓狂。

我和安娜先后跑出屋子。远远的看见毛豆在潮水里挣扎。

一个胖子说:“毛豆非要到礁岩上给我们表演截拳道,结果潮涨了,把他淹啦!”

我正要脱了衣服跳进海里,安娜一把拉住我说:“潮太大啦,你吃不消的,找水手吧?”

我挣脱安娜,一个猛子就扎进海潮中。

9

毛豆被我托上来时,已经没有了心跳,脸色铁青,浑身瘫软。

安娜把他平铺在沙滩上,我用右手拖住他的颈部,左手摆正他的头部。安娜俯下身,开始口对口有节奏地为他做人工呼吸。她的手法很特别,力度适中,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

四分钟后,毛豆呛出第一口海水来,然后是眼泪、鼻涕,甚至还放出一声舒缓的长屁。

安娜喜极而泣。

毛豆被送回家后,黄昏还没有退净。夕阳斜挂在树杈子上,仿若一条招展的红裤衩。我冲完澡走出卫生间时,正看到安娜在翻看我的小说。

安娜说:“苏秦,看不出你还挺有才的啊!会写这种破玩意儿。”

我说:“怎么了?”

安娜说:“没怎么,挺好,人活着都得要说谎。要不是赶着开学,我还想再多陪你待几天。”

我笑了笑说:“安娜!到现在,你还觉得我信你在英国留学的事情吗?”

安娜的脸上涌出一片红热,她转过身,问道:“好热啊,你这里有棒冰吗?”随即一把扯开冰箱门。

要知道那架冰箱一插电就如同拖拉机一般拉风,平时我都把它作为储物室用。

安娜拉开冰箱后,杏眼圆睁地瞪向我,怒道,“苏秦,这个充气娃娃是你藏这里的?你丫就是个混蛋!”

我一边擦干头发一边慢条斯理地回答:“安娜!这还是用上回你给我的一千块钱买的哪!所以,我就用你的名字命名了她。”

安娜说:“苏秦,你知道吗?你不是混蛋,你是混蛋中的混蛋!”

说罢,她拉上窗帘,黑暗像装在罐子里的油漆一样,倒灌下来,瞬间就注满了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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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于在漆黑的夜晚拥有了对方,整个过程,安娜一直叫得十分大声。她的胸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巨大而结实,是那两坨“乘桴浮于海”的海绵垫欺骗了我。

完事后,我抽了一支烟。

安娜问我:“你是不是一直都会抽烟?”

我说:“嗯,不想破坏在你眼里的形象。”

安娜说:“你丫就是个骗子。”

我问:“是不是刚刚我在海里的时候,你喜欢上了我?”

安娜说:“要更早一点儿,在你拿着签字笔发抖的时候,我看见你哭了。”

海风掀起了窗帘的一角,透过窗子,我看见北冕座已爬上天顶,明亮的如镶满宝石的皇冠,戴在我们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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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卢瑟与卢瑟》最终得以发表。编辑说,还是换成《安娜与安娜》这个名字更有文艺腔。我说,好吧,“安娜与安娜”听上去更像一个温暖的笑话。

安娜最终选择继续去“英国”完成学业。

我把武功秘籍和另外一个“安娜”送给了毛豆,也匆匆踏上了征程。

离开伍山码头的那一天,海面呈现出一片明澈的湖蓝色,毛豆躬身坐着“安娜”浮在水面上,像一张饱满的风帆。

阳光下,他朝我傻傻地笑着,我看到他粉色的牙龈上,已生出一对嫩白的牙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