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埋藏的回忆(第3/10页)

“因为我们让他们吓破了胆。当时有百分之四十的学生都认为一场革命迫在眉睫,刻不容缓。我们组建起了工人社团、妇女社团,还壮大了同性恋团体。最糟糕的是,我们不断地抨击由既得利益领导阶层支配的社会秩序,这对他们来说是不可容忍的挑衅。等我们到达葛底斯堡的时候,我们就会穿过历史上有名的战场。在那里,当年有一场战役决定了美国内战的最终命运。而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及七十年代初,这个国家又险些面临一次内战,当时的镇压行动真的是非常血腥。”

“信奉和平主义的学生们就这样被杀害了吗?”

“有十来个人吧,不过,学生们也并不全都是和平主义者,其中有一些人手拿武器投入了战斗。当时,街头的巷战、破坏行动以及炸弹袭击事件层出不穷,算起来差不多也有上百个人因此而身亡了吧。”

“您也参与过这些行动吗?”

“其中一些吧。”阿加莎叹了口气。

“您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

“没有,不过我的脸上倒是挂过彩,当时我们挨了好几下警棍。”

阿加莎靠近米利,拨开两缕头发,向她展示了自己头上一道长长的疤痕,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之情。

车子偏离了道路,轮胎差点骑上路肩,米利迅速抓紧方向盘,重新调整好方向。

“我跟你说了要往前看!”阿加莎大叫了起来,粗暴得有些超出常理。“哦,我想起来了,我是在校园里认识他的。他总是喜欢捧着他那台S8摄像机在校园里漫步,这里拍拍那里拍拍。他学的是新闻,曾经想以此为职业,也有可能是学的电影吧,我也记不太清了。”

“你们之间这段感情持续了很久吗?”米利问道。

“往黑格斯敦方向走,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进入弗吉尼亚州了。”

阿加莎说话之间流露出的神情让米利感觉很是诧异,就好像穿越州界让她终于松了口气似的。

“我们有两年的时间都是同伙。”她补充道,“你妈妈也许说得没有错,我们太天真了,而我从来也没有停止过想他。”

“同伙?您指的是什么?”

这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问题打开了阿加莎脑海深处尘封的大门,那些曾经被埋葬的回忆一下子被重新唤醒,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睡醒了之后又要去重温一度忘掉的噩梦那样。

在一片催泪弹产生的烟雾中,警棍不停地在学生们的身上落下,她似乎听到了他们的惨叫声。朋友们挂满热泪的脸庞一一重现在她的眼前。一月、二月以及三月那些个清晨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浮现:送葬队伍行进在皑皑白雪之中,在人们的脚下,白色的雪逐渐变黑。还有家人们那空洞的眼神,他们早已被悲伤和罪恶感压垮,无法说清楚他们的孩子投入这一场战斗到底有什么意义,也无法理解他们持有的不同想法,甚至因此忘记了要对凶手表达愤怒。

她的一些朋友此后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甚至在十年之间都没有给他们打过一通电话,而她也同样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她和她的同伴后来成为了不见天日的非法人员。而亲朋好友们则从此生活在这群不羁少年留下的阴影当中,独自面对他们身后悬而未决的问题。在这个拥有各种自由的国度,为什么还有人要选择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因为这些所谓的自由只不过是他们那一代人搭起的高墙下的囚徒。”阿加莎开始默默诵念,双唇发颤,“在这些高墙下面,少数族群享有的权利十分有限,监狱里关满了濒临崩溃的有色人种,而高校里只会培养出符合工业社会需求的模范学生,结果社会上到处都是这些容易受控制的年轻人,他们很容易感到满足。我们的父母没有勇气去质疑这个社会,没有勇气去跟性别歧视和反同性恋的观念做斗争。他们在自己搭建的那个理想社会里裹足不前,而这个所谓的理想社会其实只不过是舒适的郊外住宅、豪华的大轿车以及一些平淡无奇的电视节目。清晨,母亲们吞下几片安定药片,目送裹着一身灰色西服的丈夫离开家门,而晚上,父亲们一回到家就沉湎于装满威士忌的酒杯当中。”

“阿加莎?”米利有些不安地打断了她,“您在讲什么啊?”

阿加莎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恢复正常。

“他不同。”阿加莎低声细语。

“跟谁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