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 同样的恐惧(第9/9页)

她站起来,擦擦眼泪,将一束头发挽到脑后。

“你想象不到照顾我弟弟是个什么样的活儿,它会占据你所有的时间。”爱丽丝说。

“他可以照顾自己,你应该让他自己来。”

“我试过。”

“你没有。”

“你做不到的,只有我能做到。”

“很遗憾你会这样想。”尤迪娜说,“你替自己想想吧。”

前门开了,比卢普斯站在门口,他已经在风里冻僵了。

“比利!”爱丽丝叫了一声。

他们会和好的,他们必须和好。爱丽丝向她的弟弟走近几步,尤迪娜也朝前迈了几步。比卢普斯转身对着他的女朋友笑了,他的笑仿佛在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让你失望的,谢谢老天,你还在我身边。他们的拥抱仿佛又给了爱丽丝一个耳光——如此突然,令人窒息。

客厅的吊顶闪闪发亮,灯光洒在水晶杯上、银色的烛台上,凸窗上映衬着屋里的灯光。爱丽丝站在大厅中央,显得如此瘦小、柔弱、呆滞。窗外开始下起雪来,雪花洁白又松软,像蒲公英,在路灯底下发出晶莹的光。一个男人,低着头,正朝房子走来。他的衣领立在脖间。当他走过路灯底下时,爱丽丝看见他戴着一顶软呢帽。

“比利!你看见他在那儿了吗?”她指着雪里渐渐走来的身影说。

“快叫警察!他就在这里!”爱丽丝看看尤迪娜和她的弟弟,“你们光站着干什么?你没看见他吗?”

她走过房间,拿起桌上的电话就要打。比卢普斯和尤迪娜交换了下眼神。

“比利,我们得采取行动!”爱丽丝说。

比卢普斯轻轻地从姐姐手里接过电话,把她领到凸窗前。他搂住她的肩膀让她停止颤抖。

“是罗伊斯,爱丽丝。”他说,“看见了吗?”

“罗伊斯?”

“是的,爱丽丝。没事了,是罗伊斯而已。”

爱丽丝望向窗外,是的,走过来的身影的确是她的丈夫。虽然他关切地望着她,虽然他这样礼貌地举起手打招呼,但爱丽丝知道,过后罗伊斯会说服她离开比卢普斯,离开她的客人们。他会在她手上倒两颗药丸,然后告诉她该休息了。没有她在,聚会会照样进行,而她则在楼上的房间里,像死尸一样盖上被子,她干裂的嘴唇裸露在又热又干的空气中。她会在半夜醒来,同时感到身子轻盈又笨重,仿佛她的脑袋是个盛满水的气球。她的今天失败了:她没有换好衣服,她没有把家里打理好,她解雇了尤迪娜。比卢普斯也走了,他会离开这个房子,沿着湿滑的石板路一直走下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雪中,仿佛幕布在他的身后落下。不一会儿,他的脚印也会消失。爱丽丝知道这些事情将要发生,她把头靠在弟弟胸前,她希望外面的那个男人真的是托马斯,这样,她和比卢普斯便又能拥有同样的敌人,拥有同样的恐惧了。

[3] 比卢普斯简称比利。——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