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胜利(第2/3页)

是的,出生在法国的。

她的姓名及家庭?

"露西。莫奈特,莫奈特医生的独生女,这位仁慈的医生就坐在那里。"这回答在观众中起了一种振奋的效果。为这位著名的仁慈医生的欢呼声似乎要震裂整个大厅。人们的喜怒是这样的变幻不定,凶恶的面容上立刻淌下了热泪。他们刚才还怒视着犯人,好像恨不得马上把他拉到街上去宰了似的。

这些危险的步骤,查尔斯。达尔内都是按照莫奈特医生的再三嘱咐做的。他们也同样小心谨慎地商量过面临的每一步骤,预先算计好要走的每一个寸路。

主审官问,他为什么在那时回法国,而不更早一些?

他回答说,他没有早一点回来,只是因为他在法国除了他已放弃的方式无法维持生活;而在英国,他可以靠教法文和法国文学生活。他在那时回来,是迫于一位法国公民的书信恳求,声称他若不回来会危及他的生命。他回来,是为了拯救一位公民的生命,不顾自身的安危,来为他作证。在共和国的观点看来,这是犯罪吗?

群众热烈叫喊:"不!"主审官打铃示意他们安静,却没有起作用,他们继续叫"不!"直至他们自愿停止。

主审官询问那个公民的姓名?被告说明这个公民是他的第一证人。他也从容地提到了那位公民的书信,这封信也在城门栅栏前被取走,但他相信能在主审官前面的那堆文件中找到。

医生曾注意过这封信是否在那里,并使他确信它肯定会在那里,审讯到这个阶段,信被找出并当庭宣读了。公民盖伯勒被传讯证实此事,而且证实了。公民盖伯勒示意,措辞极为温和委婉,说法庭必须处理共和国众多敌人的重重压力,他在阿布巴衣狱中稍稍受到忽视,事实上,他早已从爱国法庭的记忆里消失,一直到三天前,他被传到法庭前,并在陪审官们宣告由于叫作达尔内的公民艾弗雷蒙德已投案,他的被控案也就完结后,他就被释放了。

莫奈特医生接着被传讯。他的声望和他明确的回答都给群众留下深刻印象。但是,在他进一步陈述后,当他说明被告是他长期监禁释放后的第一位朋友;当他解释被告曾留在英国,始终忠实于放逐他乡的他与他的女儿;当他解释,被告远非赞同英国的贵族统治,差一点被当作英国的敌人和美国的朋友而被判处死刑,在他措辞严谨,诚挚真切,据理力争之时陪审官和群众溶为一体。最后,当他提出一位可以证明他的叙述并和他一样曾是那次英国法庭的审判的见证人,并此时此刻在场的英国绅士洛里先生的姓名时,陪审官宣布听证结束,只要主审官同意他们就可以投票表决。

每投一票(陪审官们是每人单独口头表决的),群众就高声叫好。所有的声音都是站在犯人这一边的,然后主审官宣布他获得自由。

此时出现了一个异样的场面,或许是群众要满足他们莫测多变的性情,或许是满足他们对慷慨仁爱的善良冲动,或许他们要把它当作他们逐渐增大的疯狂暴行的帐目的某种抵销,没有人能确定这奇异场面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也许是三者的混合,也许是这第二种占上风。当法庭一宣布无罪开释,人们立刻就挥洒热泪,随意得如同在另一时刻让人流血一样;无论男女都纵情地扑向犯人,赐他以博爱的拥抱,以至于他在漫长而损耗身心的监禁后又处于力尽而昏迷的危险中。然而,他十分明白正是这群人,若是为另一股潮流所掌握,会同样猛烈地向他扑来,把他撕成碎片,抛撒在街道上。

他退出,为其他被控的犯人让路,这使他得以从这些拥抱中暂时脱身。五个人将被当作共和国的敌人一起被审判,因为他们在语言和行动上都没有帮助过共和国。法庭为了补偿法庭本身和国家所失去的一个机会,行动是如此迅速,以至于这五个人在他离开之前就又回到他那儿,已被判处死刑,二十四小时内执行。他们中的第一个人告诉了他,并作了一个犯人当中通行的"死亡"的手势,竖起一个手指,然后一块接着说:"共和国万岁!"事实上,这五个人没有听众延长他们的审讯过程,因为当达尔内和莫奈特医生出现在大门口时,被群众团团包围住,法庭上见过的每一张脸好像都在这里,除了有两张脸,他找了却没有找到。他一出法庭,群众重新围在他身边,哭泣,拥抱,叫喊,他们轮番而来,聚集而来,一直到这疯狂场面边上的河流也疯狂地奔腾起来,就同岸上的人群。

他们把他装在人群之中的一只大椅上,这椅子或许是从法庭上搬来的,或许是从其中一间屋子或过道里搬出来的。他们在坐椅上盖了一面红旗,在椅背上系了一支长矛,矛头上顶了一只红帽。在这胜利的坐椅上,他们把他抬回家,就连医生的恳求都不能阻挡他们,红帽子的海洋在他周围起伏奔腾,从这暴风骤雨的海洋里显露的清瘦的面容,使他屡次以为自己神志迷离,以为自己载在囚车上正在押往断头台的路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