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7页)

“不,别!”我请求,“辛德雷先生,请接受我的警告吧。

如果你不爱惜你自己,就可怜可怜这不幸的孩子吧!”

“任何人都会比我待他更好些,”他回答。

“可怜可怜你自己的灵魂吧!”我说,竭力想从他手里夺过杯子。

“我可不。相反,我宁愿叫它沉沦来惩罚它的造物主,”这亵渎神明的人喊叫着,“为灵魂的甘心永堕地狱而干杯!”

他喝掉了酒,不耐烦地叫我们走开。用一连串的可怕的,不堪重述也不能记住的咒骂,来结束他的命令。

“可惜他不能醉死,”希刺克厉夫说。在门关上时,也回报了一阵咒骂,“他是在拚命,可是他的体质顶得住,肯尼兹先生说拿自己的马打赌,在吉默吞这一带,他要比任何人都活得长,而且将像个白发罪人似的走向坟墓,除非他碰巧遇上什么越出常情的机会。”

我走进厨房,坐下来哄我的小羔羊入睡。我以为希刺克厉夫走到谷仓去了。后来才知道他只走到高背长靠椅的那边,倒在墙边的一条凳子上,离火挺远,而且一直不吭声。

我正把哈里顿放在膝上摇着,而且哼着一支曲子,那曲子是这样开始的——“夜深了,孩子睡着了。

坟堆里的母亲听见了——”

这时凯蒂小姐,已经在她屋里听见了这场骚扰,伸进头来,小声说:“你一个人吗,耐莉?”

“是啊,小姐,”我回答。

她走进来,走近壁炉。我猜想她要说什么话,就抬头望着。她脸上的表情看来又烦又忧虑不安。她的嘴半张着,好像有话要说。她吸了一口气,但是这口气化为一声叹息而不是一句话。我继续哼我的歌,还没有忘记她刚才的态度。

“希刺克厉夫呢?”她打断了我的歌声,问我。

“在马厩里干他的活哩,”这是我的回答。

他也没有纠正我,也许他在瞌睡。接着又是一阵长长的停顿。这时我看见有一两滴水从凯瑟琳的脸上滴落到石板地上。她是不是为了她那可羞的行为而难过呢?我自忖着,那倒要成件新鲜事哩。可是她也许愿意这样——反正我不去帮助她!不,她对于任何事情都不大操心,除非是跟她自己有关的事。

“啊,天呀!”她终于喊出来,“我非常不快乐!”

“可惜,”我说,“要你高兴真不容易,这么多朋友和这么少牵挂,还不能使你自己知足!”

“耐莉,你肯为我保密吗?”她纠缠着,跪在我旁边,抬起她那迷人的眼睛望着我的脸,那种神气足以赶掉人的怒气,甚至在一个人极有理由发怒的时候也可以。

“值得保守吗?”我问,不太别扭了。

“是的,而且它使我很烦,我非说出来不可!我要想知道我该怎么办。今天,埃德加·林惇要求我嫁给他,我也已经给他回答了。现在,在我告诉你这回答是接受还是拒绝之前,你告诉我应该是什么。”

“真是的,凯瑟琳小姐,我怎么知道呢?”我回答。“当然,想想今天下午你当着他的面出了那么大的丑,我可以说拒绝他是聪明的。既然他在那件事之后请求你,他一定要么是个没希望的笨蛋,要么就是一个好冒险的傻瓜。”

“要是你这么说,我就不再告诉你更多的了,”她抱怨地回答,站起来了。“我接受了,耐莉。快点,说我是不是错了!”

“你接受了?那么讨论这件事又有什么好处呢?你已经说定,就不能收回啦。”

“可是,说说我该不该这样作——说吧!”她用激怒的声调叫着,绞着她的双手,皱着眉。

“在正确地回答那个问题之前,有许多事要考虑的,”我说教似地讲着。“首先,最重要的是你爱不爱埃德加先生?”

“谁能不爱呢?当然我爱。”她回答。

然后我就跟她一问一答:对于一个二十二岁的姑娘说来,这些问话倒不能算是没有见识。

“你为什么爱他,凯蒂小姐?”

“问得无聊,我爱——那就够了。”

“不行,你一定要说为什么。”

“好吧,因为他漂亮,而且在一起很愉快。”

“糟,”这是我的评语。

“而且因为他又年轻又活泼。”

“还是糟。”

“而且因为他爱我。”

“那一点无关紧要。”

“而且他将要有钱,我愿意做附近最了不起的女人,而我有这么一个丈夫就会觉得骄傲。”

“太糟了!现在,说说你怎么爱他吧?”

“跟每一个人恋爱一样。你真糊涂,耐莉。”

“一点也不,回答吧。”

“我爱他脚下的地,他头上的天,他所碰过的每一样东西,以及他说出的每一个字。我爱他所有的表情和所有的动作,还有整个的完完全全的他。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