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空虚的迷惑 街上的噪声和厨房里的谈话(2002—2012)(第5/7页)

革命的幽灵再次走进俄罗斯。2011年12月10日,在博洛特纳亚广场举行十万人集会。从那时起抗议活动就没有停止。今天的俄国小伙子在争论什么?这一次他们会选择什么?

——我上街参加集会,这些集会足以吸引我们,是因为我们的天真轻信。“要正确地选择,浑蛋!”博洛特纳亚广场第一次聚集了十万人,谁也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多人。我们忍耐,再忍耐,但到处都是谎言,到处都是无法无天的违法乱纪,我们受够了!每个人都期待从新闻或者网络上看到消息。人人都在谈论政治,当反对派已成为一种时尚。但我害怕……我担心我们全都是在瞎扯……我们在广场聚集一下,乱喊乱叫一通,就返回到自己的电脑前登入互联网了。现在只剩下一件事:“我们怎样光荣地退却!”我已经碰到了这个问题:去参加一系列集会,绘制海报,分发传单,然后散去……

——过去我曾经远离政治。工作和家庭都让我满足,我觉得上街是没用的。我对一些所谓的小事更感兴趣:我曾在一家临终关怀医院做义工,那是一个夏天,莫斯科附近的森林发生了火灾,我们常带食物和其他东西去探望受灾者。那是一段特别的经历……我的母亲总是坐在电视机前。很显然,她又想起了以前受过的欺骗,以及与克格勃打交道的历史,这些她都讲给我听过。我们一起参加过第一次集会。妈妈已经七十五岁。她是一名演员。我们每次去都买花。人们是不会向抱着鲜花的人开枪的!

——我出生的时候,已经没有苏联了。如果我不喜欢某样东西,我就出去抗议,而不是睡觉之前在厨房里讨论。

——我害怕革命……我知道俄罗斯一定会发生暴动,毫无意义但冷酷无情的暴动。可是我坐在家里也感到很惭愧。我不需要所谓的“新苏联”“重生的苏联”“真正的苏联”。我不接受这样的做法:两个人坐下来商议一下,就做出了决定:今天由他当总统,明天我来当总统。由他们左右人们。我们不是牛马,我们是人。在集会中,我看到了一些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人:在斗争中锻炼成长起来的六零后和七零后,有许多大学生,不久前他们还对此毫不在意,迷恋于电脑游戏,他们开始流向我们……还有穿着水貂大衣的女人,乘着奔驰车参加集会的时髦家伙,不久前他们还热衷于金钱、物质,热衷于舒适的生活,但事实证明这些远远不够,对他们远远不够了,对我也一样。现在人们不再挨饿,已经有充足的食物。那些精彩的标语海报都是民间创作:“普京,快自己走吧!”“我没有投票给这些浑蛋,我的票投给了其他浑蛋!”有一张海报我很喜欢:“你们并不代表我们。”我们并不打算强攻克里姆林宫,我们只想表明我们是谁。我们离开时齐声高喊:“我们还会回来的!”

——我是个苏联人,我害怕一切。倒退十年我怎么都不会走进广场。而现在,任何集会我都不会错过。我去过萨哈罗夫大道和新阿尔巴特街,也去过白宫环路。我在学习自由。我不希望自己死去的时候是现在这个样子——苏联人的样子。我要用水桶把自己的苏联习性倒出去……

——我上街参加集会,是因为我的丈夫去了……

——我不年轻了。我想在一个没有普京的俄罗斯生活。

——如今只有犹太人、保安人员和同性恋者得势……

——我是个左派。我一贯相信,以和平方式无法达到任何目的。我渴望流血!不流血我们就干不了大事。我们为什么要离开?我就坚持在这里,等着我们进入克里姆林宫那一天。这不是游戏。我们早就应该拿下克里姆林宫,而不是空喊口号。只等着有人下命令,就拿起干草叉和撬棍!我在等待。

——我今年十七岁,和朋友们一起来的。我了解普京什么?我知道他擅长柔道,是柔道八段。我认为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我不是格瓦拉,我是胆小鬼,但是我没有错过任何集会。我想生活在一个我不为它感到羞愧的国家。

——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我必须站在街垒上。我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我的父亲是斯皮塔克大地震救灾志愿者。他早就死了,心脏病。从小到大,陪伴我的就不是爸爸,而是他的照片。去还是不去,每个人都必须做出决定。我爸爸当时是自己要求去的,他也可以选择不去……一个女友也想和我一起去博洛特纳亚广场,但是后来她来电话说:“请你多理解吧,我的孩子还小。”我家里有老母亲,我还是要去。虽然她拖住我,但我还是得去……

——我希望孩子们为我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