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43/78页)

到了街上他对帅克说了知心话,他根据帕里威茨太太的意见相信他是个逃兵。他告诉他他有个儿子也是逃兵,现在跟他奶奶住在一起,在离约色佛伏不远的亚森纳。

虽然帅克保证自己不是逃兵,他仍然塞了一枚二十克朗的银币到他手上。

“这只是一点临时的补助,”那人拉他进了角落里一家酒店。“我理解你,你不用怕我。”

晚上很晚帅克才回到了神父家,可神父还没有回家。

神父是第二天早上才回家的。他叫醒了帅克说:“明天我们要搞一场庆祝,做一场擂鼓弥撒。弄一点黑咖啡,里面加点朗姆酒,要是能弄点烈酒就更好了。”

11
帅克配合神父做擂鼓弥撒

为屠杀人类所做的准备一向都是以上帝(或是某种由人类设计、按人类想像创造的更高级存在)的名义进行的。

古代的腓尼基人在割断一个囚徒的喉咙之前也举行宗教仪式,其庄严肃穆不亚于几千年后新的世人在走向战争用火与剑屠杀敌人之前的仪式。

几内亚岛和波利尼西亚的食人生番在按照仪式吃下他们的俘虏或多余的人(比如传教士、旅行家、公司代理人或只不过有点太好探索的人)之前都得给神灵献祭,举行最五花八门的宗教仪式。由于服装的文明还没有到达他们那里,他们只用林中鸟儿的绚丽羽毛装饰大腿两侧。

宗教法庭在烧死受害者之前也举行最庄重的宗教仪式,一种带歌唱的大礼弥撒。

罪犯被执行死刑时总有祭司参与,以他们的存在去干扰罪犯。

在普鲁士,倒霉的受害者是由本堂神父带到砍头墩去的;在奥地利,是由天主教神父带到绞刑架去的;在法国,是由教士带到断头台去的;在美国,则由教士带到电椅前;在西班牙,带去的地方是一种椅子,在那里用巧妙的工具扼死;在俄罗斯,革命者由大胡子的东正教神父带去,如此等等。

在这种时刻,各地都捧着一个有基督钉十字架的形象走着,仿佛在说,他们只不过砍掉你的脑袋而已,只不过绞死你而已,只不过扼死你而已,只不过往你身上通一万五千伏的高压电而已。不过,你倒是想想:那里那个人遭的是什么罪。

没有祭司的祝福,世界大战这个大屠场是开不了张的。每一支部队的随军神父都为给他们面包吃的一方举行擂鼓弥撒,祈求胜利。

搞兵变的人上法场有神父出现;捷克兵团分子上法场也有神父出现。

有“圣徒”绰号的强盗伏依切克〔64〕屠杀和消灭波罗的海的斯拉夫人时也是一手执刀一手执十字架的。从那时到现在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

整个欧洲的人像牲口一样走向屠杀。把他们赶去的不但有屠户皇帝、国王和其他的大人物、大将军,而且有信仰不同的传教士。教士们为人们祝福,使他们赌咒发誓要消灭从陆地、海上和空中来的敌人,如此等等。

擂鼓弥撒一般要举行两次,一次是在部队上前线之前,一次是在前线的血腥大屠杀大流血开始之前。我记得有一回擂鼓弥撒正在举行,敌人的飞机就在我们头上丢下了一个炸弹,炸中了野地经台,那神父除了几条血淋淋的破布,什么也没剩下。

随后那些人写到他就说他是个殉道者,而我们的飞机也要为对方神父准备同样的荣耀。

我们从那一炸获得极大的乐趣,在埋葬那位神父残骸的地点的备用十字架上,一夜之间就出现了这样的墓志铭:

可能炸死我们的倒炸死了你,

你老是说我们将跟圣徒一起,

嗨,挨炸时你正作神圣弥撒,

可你站立处留下的只有血迹。

帅克酿造了美味的烈酒,那是能叫海上老狗们酿造的烈酒也相形见绌的。

即使是十八世纪的海盗喝到那样的烈酒也不能不手舞足蹈。

神父很高兴。“你能搞出这么美味的东西,是从哪儿学的?”

“多年以前我做流浪学徒的时候,”帅克回答,“在布莱门一个放荡的水手那儿学的。他常常说,烈酒就要烈到掉进海里能游过英吉利海峡。如果喝的是温吞水烈酒,他就会像小狗一样淹死。”

“喝了这样的烈酒,帅克,我们就能举行一次精彩的擂鼓弥撒了,”神父沉思着说。“我想我应该先对他们发表个告别演说。擂鼓弥撒可不是那么好玩的,不像在卫戍部队监狱里布道,或是向流氓们布道。你得调动起全部的智慧。我家有个野地经台,是折叠式的——袖珍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