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和(第2/5页)

在为生计奔波的同时,他一日也没有忘记寻找着组织,组织却如同一块石头,沉进海里,无声无息。但他相信,组织一定还在自己的身边。

他每天还是习惯回到布衣巷十八号看看。十八号在他的眼里是神秘的,那是老葛最初给他安排的住所。他每次回去时依然左顾右盼地张望一番后才打开门,而进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门缝里有没有纸条之类的东西,一切依旧,他就有些失望。呆呆地院里站一会儿,叹口气,又走了出去。彩凤和孩子们还在家里等他,他不能耽搁太久。可即便是这样,他每天在去布衣巷十八号之前都有几分激动,毕竟那里曾经是和组织联络的地点。

在一天天漫长等待组织的日子里,就发生了一件意外。

这天,杨铁汉和往常一样,吆喝着走街串巷时,一队国民党士兵骂骂咧咧地把他抓走了。他挣扎时,背上被枪托重重地砸了,磨刀的家什也被人踹散了架,那个士兵一边用力地踹着,一边骂:共产党都要攻城了,城都保不住了,你他妈还磨啥刀?

后来,杨铁汉才知道,许多城里的青壮年都被抓来了,他们的任务是在城外筑工事。那一阵子,外面的风声很紧,整个东北都成了共产党的天下。现在,东北的四野部队正向中原挺进。

当杨铁汉得到这一消息时,他知道,现在的解放军正是昔日的八路军。想着就要见到自己的部队时,他的心里激动得一阵狂跳。裹挟在一群百姓中,为敌人修工事时,他就想到敌人将和自己的部队有一场血战。敌人的工事修筑得越坚固,解放军攻城就越艰难,他抬着木料往返于工地时,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敌人还修了不少暗堡,这是他无意中发现的。他当过八路军县大队的排长,和日本人打仗时,无数次地吃过日本人暗堡的亏。明面上是看不见的,只要部队一冲锋,暗堡就会发挥作用。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结果就不用说了。他的心越发焦躁起来。偶然的机会,他在工地上捡到了一支笔头和巴掌大的一片纸,他如获至宝地把它们藏到了身上。

为了日后解放军能顺利地攻城,他开始有意识地利用各种机会,悄悄地把明碉暗堡都记在了心里。晚上,借着月光,把暗堡在纸上画了出来。敌人的工事快修完时,他的工作也完成了。这时,他就想到了逃跑,只有逃跑,才有机会把图纸送出去。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杨铁汉开始逃跑了。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又和鬼子进行过无数次周旋,这种军事素质他是有的。他巧妙地避开了敌人的第一道岗哨,又顺利地躲开了流动哨后,却不期与敌人的巡逻队遭遇了。本来他是可以躲过这支巡逻队的,当时,他正伏在一片长草的阴沟里。就在敌人的巡逻队走过时,他飞快地跑上了一条公路,越过这条公路,他就自由了。他本想把情报送到关帝庙,那里曾是他们的一个联络点。他不知道这个联络点现在是否还在用着,但他觉得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要把情报送出去,这样,自己的部队在攻城时就会少一些损失。

出人意料的是,敌人巡逻队中的一个排长这时跑出来解手,他就和这个排长在公路上正面遭遇了。排长大喊一声:谁?站住——

他犹豫了一下,向前跑去。敌人的枪就响了,子弹击中在他的腿上,他“呀”了一声,就栽倒了。已经走过去的敌人听到枪声,又跑了回来,几束手电光团团地将他罩住了。他在被敌人抓住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去怀里掏那张纸片,想把它一口吞到肚子里去。他还没来得及把纸片放到嘴里,他的头就遭到了重重一击,眼一黑,人就晕了过去。那张地图就落入到敌人的手里。

杨铁汉被捕了。

他被关到敌人的兵营里,国民党守备司令部就设在以前的日本兵营里。此时,敌人的形势是这样的——东北失守后,天津和北平相继被解放,冀中的守敌就成了敌人扼守中原的最后屏障。几前天,前线溃退下来的部队和蒋介石派来增援的部队都集中到了县城周围。坐镇县城的守军是国民党的一个师,师长姓许。

许师长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学生,蒋委员长是黄埔军校的校长,在最关键的时刻,蒋介石想起了他的学生们,那些黄埔精英纷纷被委以重任派驻各个要地。天津和北京相继失守,蒋介石为了延缓解放军向前推进的速度,在冀中增派了军队,准备在冀中平原和解放军决一死战。

许师长就是在这一背景下临危受命。他一到了这里,就开始修筑工事,摆出誓死一战的架势。

许师长知道,他现在是和解放军两线作战,一个是正面和解放军作战,另一个战线就是地下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