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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位应该规定,有狐臭者不准上班,不然影响一屋人情绪!”

这话传到女老乔耳朵里,女老乔曾找老张哭诉一次,说新来的大学生对她进行人身攻击。现在你要入党,就得重新认识女老乔及她的狐臭,夏天也不能嫌女老乔狐臭,得一月一次挨着她的身子与她汇报谈心。

光汇报谈心还是不够的,总得在一定时候做些特别的表示,人家才会给你特别出力。一次大学的同学又聚在一起,谈一个话题,说与各级官员睡过觉的未婚女青年到底有多少?大家都说中国的女孩没有骨气,小林说:

“不然不然,正是因为女孩是有血有肉的人。”

所以,五月二日这天,单位仍然放假,小林坐地铁到女老乔家拜访去了。去时带了两袋果脯和一瓶香油(母亲从老家带来的),一袋核桃(孩子满月时同学送的),几瓶冷饮。老婆一开始不同意,说你怎么能这样,小孩子下月定牛奶还没有钱。小林给老婆解释,现在小孩没钱定奶去看人,是为了小孩以后更好地吃牛奶。扯半天,小林都有些急了,说老婆“目光短浅”,是“农民意识”,老婆才放他走。到女老乔家里,小林坐了半个小时,吃了两只苹果,得到一个信息,说这一段小林表现不错,小组已经讨论了他的入党问题,横竖就是上半年。女老乔又说,快退休了,总得给同志们办些好事。出了女老乔家的门,小林很高兴。女老乔送了他一段,他挨着女老乔走,也不觉她身上有狐臭。告别女老乔坐地铁,在地铁又巧遇同办公室的女小彭。女小彭问他哪里去了,他说去参加一个同学的婚礼。花枝招展的女小彭,这时告诉他一个信息,说节后单位要搞民意测验,看谁当他们的处长副处长合适。小林心里说:不管谁当,反正现在轮不到我;我抓紧的是先入党。车到崇文门,他跟女小彭说声“明天单位见”,下了地铁,上地面换公共汽车。出了地铁,阳光太强,他一下迷失了方向,费了半天劲,才找到9路车站牌子。

节后上班,果然办公室搞民意测验,看这办公室谁当处长副处长合适。测验时,组织处来了两个人,发给每人一张纸条,让在上边写名字。并说,人选不一定局限在本办公室,别的处室,也可以选。说是民意测验,其实也就几个“民”:老何、女老乔、女小彭和小林。老孙属于回避对象,不在办公室。组织处的人说:

“写吧,背靠背,不要有什么思想压力!”

老孙一个人在走廊里走,想着屋里的情景,心里像小猫乱抓,乱糟糟的。他知道单位要搞民意测验,但没想到这么快,一过“五一”就搞,让人措手不及,没个活动的余地。他以为这又是老张出的主意,心里十分窝火,骂老张真不是东西,一条活路也不给人留。原来老张在处里时,他是与老张有些矛盾,但现在你副局长都当上了,何必还念念不忘,苦害这些弟兄呢?其实这次是老孙错怪了老张。搞民意测验是老张提出来的不错,但动作这么快,却不怪老张,是组织处自己搞的。原来组织处也没想这么快,准备搁到五月底,但处长在四月三十日那天犯了痔疮,联系好医院近期要动手术,动手术要住一段院,故处长想在动手术之前,把处里的事情清理清理,民意测验就这么提前了。但老孙不知道“痔疮”情况,仍把账记到了老张头上。岂不知这些天老张正为自己当了副局长精神愉快,根本不会管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去苦害别人。

但不管怎么说,这事情给老孙弄了个措手不及。原来老孙准备和老何联合起来,“五一”后分别找几个局领导甚至部领导谈谈,让取消这次民意测验,现在看做这项工作是怎么也来不及了。老孙退而求其次,五月一日上午听到消息,下午找到牛街老何家,讲了这么一个消息,然后说既然找局领导部领导来不及,只好找被测验的人了。于是分了一下工,老孙负责找女老乔,老何负责找女小彭和小林,对他们晓以大义,关键时候要对同志负责,不能不负责任地乱填。在这件事情上,老何一开始有些犹豫,后来是准备跟着老孙干一场的。因为他回家跟老婆一说,老婆十分支持,并说老孙拉他干这事,证明老孙看得起他。不过老孙到他家一说情况发生变化又这么复杂,老何脑筋又有些发懵。后来经老孙又开导一通,老何才又重新鼓起了劲头。当天晚上,老何便去到女小彭家里找女小彭(按老孙的交待,去女小彭家还不能让老张看见,他们住一栋宿舍楼),今天一上班,老何又赶忙拉小林下去“通气”。“通”了半天,耽误到食堂打早饭,老何仍没有将事情向小林“通”清楚。小林只是含含糊糊听出,他入党的问题已经快了(这消息昨天已从女老乔那里得知),接着又说处里谁当领导待会儿就要搞民意测验,届时要注意。注意什么,老何并没有说清楚。虽然老何没有说清楚,但等到组织处来办公室搞测验时,小林毫不犹豫地在纸条上写上了“处长老孙副处长老何”的字样。写老孙老何并不是小林弄懂了老何的意思或他对老孙老何有什么好感,而是因为他听说自己快要入党,不愿意本办公室的党组织发生变动,不愿意再从外边来一个什么人。组织结构一变动,有时会带来一个人命运的变动,这一点小林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