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于文娟 沈雪 伍月(第22/57页)

黑砖头执意举着酒:

“你要这么说,就是看不起俺,或者怕俺到北京去,喝你的酒。”

严守一这时将一盆热腾腾的小鸡炖蘑菇放到桌子上,替费墨解围:

“哥,费先生是不能喝,要不我替他喝。”

黑砖头上了㤘脾气,上去踢了严守一一脚:

“去,你算个!”

局面尴在那里。没想到这时沈雪站了起来,学着山西话说:

“哥,俺替他喝成不?”

黑砖头转怒为喜:

“这成。妹子一喝,俺这脸就算拾起来了。”

沈雪接过那碟溜边溜沿的酒,“咕咚”一声,喝了下去。众村民都叼着烟拍手。黑砖头又将碟子倒满,举到沈雪脸前。这时沈雪急了:

“光叫俺喝,你咋不喝?”

黑砖头:

“敬你三下,俺再喝。这是规矩。”

沈雪向坐在枣树下的老太太喊:

“奶,俺哥欺负俺!”

老太太站起来,欲用拐棍打黑砖头:

“驴日的,妮儿不能喝,就别逼她!”

黑砖头向老太太喊:

“奶,你别管,她能喝!”

沈雪端起第二碟酒,“咕咚”一声,又喝了下去。

黑砖头又斟第三碟酒。这时费墨对沈雪说:

“雪儿呀,不能喝,就别逞能。”

没想到沈雪来了劲,梗着脖子说:

“我能喝。我一喝,咱北京人的脸就拾起来了。”

说着,又将第三碟酒“咕咚”喝了下去。沈雪一开喝酒的头,就一发而不可收,黑砖头敬完,陆国庆来敬;陆国庆敬完,蒋长根来敬。酒刚喝到一半,沈雪就喝醉了。不等人敬,自己从桌前站起,拿着酒瓶,踉跄着去灶前敬两个厨子。但刚到灶前,人就像一摊泥一样倒在地上。这时老太太急了,站起来用拐棍捣地:

“人家是客,怎么把人家灌醉了?你们也来灌我!”

抡起拐棍打到黑砖头身上。费墨站起来劝老太太:

“奶,高兴。”

严守一背起沈雪,将她背到了黑砖头家。黑砖头的老婆赶忙跟过来给沈雪铺床。严守一把沈雪放到床上,黑砖头老婆烫了一碗红糖水,递给严守一。严守一把水送到沈雪嘴边,沈雪一伸手,把水碗打翻了,被子全让她打湿了。沈雪醉得与平时变了形,两眼直瞪瞪地看着严守一:

“你谁呀,倒酒,喝!”

黑砖头老婆又将一碗糖水递过来,严守一将水递到沈雪嘴边:

“倒了,你先喝!”

沈雪“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突然不喝了,将头转着四处看:

“这哪儿呀?”

严守一:

“睡吧,这是家。”

黑砖头老婆开了一句玩笑:

“睡吧,睡醒了给你说个婆家!”

没想到沈雪哭了:

“不成,不跟我商量,就给我找婆家。找谁呀,没人!”

黑砖头老婆给沈雪换了一条被子,又安慰她:

“跟你商量。你要不想出嫁,就永远跟嫂子在一起。”

沈雪又指着黑砖头老婆:

“那也不成,得嫁!你都嫁了,不让我嫁!”

说完又傻笑起来,倒在床上睡着了。看着沈雪醉酒的脸,一切都浑然不知,严守一在床前愣了半天,像突然在陌路上遇到了亲人。

在家已经待了五天,明天就要返回北京了。电视台已经打电话催了。酒席散后,院子里打扫干净,新院墙,新门楼,静静地站在月光下。枣树的叶子,一片片映到院墙上。风一吹,影子乱晃。人全部散后,严守一扶着奶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这时奶奶说了心里话:

“好,盖得好。”

用拐棍指指墙,指指门楼:

“结实。”

又指一指:

“严实。”

严守一将奶奶扶到屋里炕上,老太太倚坐到被垛上,严守一坐在她的对面。这时严守一掏出两千块钱,搁在老太太枕头旁。老太太刚要说什么,严守一:

“不是我给的,是沈雪,让你零花。”

老太太不再说什么,但也没将钱收起,而是从炕头一个旧梳妆匣子里摸出一张照片,举在电灯泡下看。照片上是严守一、于文娟过去和老太太的合影。院子的枣树下,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严守一和于文娟分站在她两边。于文娟笑眯眯的。看来老太太和于文娟还是挺有感情的。严守一知道这一点,离婚两个月后,才把消息一点点透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当时没说什么,现在看着照片,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