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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五四用荷叶饼包了一块鸭皮,很不是味的吃了。他只盼着能早早地结束这顿令人尴尬的晚饭。看看葛建元,这家伙吃相很粗,自斟自饮,兴致极高,把新开盖儿的一瓶竹叶青干下去一大半,没一会儿工夫便酒酣耳热的有几分醉相了。
“嘿,”他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把一张通红的橘皮脸凑近五四,“咱们闲话少说,言归正传,今儿我得好好谢谢你。”说完,咕咚,把酒吞下去,然后把光光的杯底儿亮给五四看,油嘴里还打了一个异常响亮的酒嗝。
五四冷冷地说:“我不用你谢。”
“你用不用是你的事,我谢不谢是我的事,对不对?”葛建元说话开始有点绊舌头了。“妈的,我们那派出所,老他妈挤兑我,哪年不得找我几次茬呀,结果怎么着?一根稻草也捞不到,咱他妈本来就没事嘛。丽明你别管我,我今天高兴了。妈的,居委会那帮老娘儿们也狗仗人势,也要来欺负欺负我。那天,嘿,我告诉她们了,咱哥们儿在分局现在也有认识人了。五四儿,下回你再来,穿上你那官儿服,戴上你那壳儿帽,镇镇她们,不用你干别的,就在那帮老娘们跟前,和我有说有笑地这么一走,你就算给我戳了大份了!叫她们看看,警察找我不都是坏事,咱也有警察哥们儿!”
徐五四身上像烧了火,像受了侮辱似的那么难受,难怪队里的人们都知道他和葛建元的这层关系了,一定是居委会听了这小子的胡吹,通过派出所反映到分局去的。这种无赖是什么话都吹得出来的。他胸口上一下子凝聚起一团恶狠狠的反感和怨气,忍不住把筷子往下一撂。
“葛建元,我和丽明不是你那帮哥们儿,今天一块儿吃饭,都正正经经说人话行不行?交朋友,可以,可就冲你这么一副腔调,一来我交不起,二来,这话就难听了,你也不配!”
他正色直言,把葛建元弄得很狼狈,一脸僵笑,“五四儿,干嘛呀,今儿可是我请你,别撕我脸呀。”不知是醉了还是火儿了,他的话音直抖。
徐五四尽量让自己放得平静,说:“这顿饭,咱们也讲清楚,丽明事先没告诉我,我也没给你办事,没资格受请,该多少钱,我还你。”这么说了,他肚子里的怨气还是泄不出去,便又加了一句:“我是看在丽明的面上,才坐在这儿的。”
“你甭坐在这儿,你走呀,滚!”葛建元本来就不会有那种涵养,这一醉,再也顾不上装相了,脖子上红筋暴露,油乎乎的嘴巴咧着,“给你脸你不要脸,你当我待见你呀,你不就是分局的吗?老子行得正走得直的,不怵!你滚,滚蛋!”
徐五四激动起来了:“告诉你,嘴巴可干净点。就冲你这样的,要是知道马有利那摩托车是偷来的,也会帮他藏起来,你会的!你这种人,有条件就会犯罪。”徐五四指指桌上的弹簧刀,又说:“公安局收缴凶器的通告看了没有,为什么不交?”
“我,我,”葛建元猛地站起来,把桌掀得咣咣响,一把抓过那把刀子,骂了一声:“我我我他妈宰了你!”
“你们要干什么?”杜丽明尖声大叫,从他们一吵起来,她的脸就是铁青的,不知是恨五四还是恨葛建元,喘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你们还要动刀子,你们还要动刀子!”
徐五四压着火儿站起来,说了一句:“丽明,我在下面等你!”拉开门走出去了。
如果继续待在那间屋子里,他不知道会怎么样,打起来?出人命?谁知道两个小伙子急了眼会干出什么事来!
站在楼门口,微微有凉风吹来,他张开嘴大吸了几口气,想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可胸口却激动得止不住咚咚地跳。周围很暗,很安静,也许是刚刚从一场暴风雨中走出来,过分的安静反而使人有点难耐。他拼命尖起耳朵,想捕捉从远处的马路上隐隐飘来的喧嚣声。现在几点了?
杜丽明很快从楼上下来了,看也不看他便去推自己的自行车。他也没急着说话,等他们默默地骑车转出了楼区,来到明亮的大马路上,他才讪讪地凑了上去。
“你这表哥,也太叫人看不惯了,和他在一起,我一分钟也忍不下去。”
杜丽明不说话。
“你生我气了吧?我这人就是脾气不好。”
杜丽明仍旧不说话,也不看他。他这时才感觉出事情有点严重,今天显然是过分伤了杜丽明了。可他匆忙间又不知道该找个什么词儿来弥补一下,挨着她默默地骑了一会儿车,快到十字路口了,才嗫嚅着问:“咱们上哪儿?送你回家?”
这回杜丽明说话了,眼睛仍旧不看他。
“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受不了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