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制碑人(第5/5页)
听完生母诉求,安雪儿没说什么。自从搬到北口,她不再敲打器物了。可那一刻她又拿起炉钩子,照着灶房的锅盖、水缸、搪瓷盆、炉圈儿和水壶,一通猛敲,好像它们触犯了天条。全凌燕问她这是干什么?她不作答,转而敲向母亲的腿,将她敲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全凌燕扶住墙,失神地望着安雪儿,仿佛寒冬腊月,嘴里却含着一块冰,彻骨寒冷。安雪儿放下炉钩子,咬着牙对母亲说,我探明了,灶房里的东西都还活着,你——死了。
全凌燕用手指挠了一下墙壁,背起行囊,离开石碑坊。她留给安雪儿的,是墙壁上两道深深的指甲痕;而她带走的,是嵌在指甲里的黄泥巴。
那夜安雪儿的院子,第一次起了哭声。
安雪儿被辛欣来破了真身,龙盏镇人便觉得她与天再无关系了。他们开始探寻她坠落凡尘的先兆:她的肤色不那么透明了,走路有了声响,爱吃肉了,而且不像以前那么喜欢望天了。大家对她的来历,又有了新的演绎。说安平是法警,这么多年枪毙的人中,不也都是罪大恶极的,屈死鬼当是有的!辛欣来强奸安雪儿,真凶不是他,而是附在他身上的冤魂!冤魂借辛欣来的躯壳,来报法警的杀身之仇。这种说法,深深刺痛了安平。
他想不通,人们可以万口一声地把一个侏儒塑造成神,也可以在一夜之间,众口一词地将她打入魔鬼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