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第18/39页)
在返回东都洛阳的路上,魏国夫人与高宗同坐一辆马车,她不时地从马车的轿厢中探出头来,朝武后的凤鸾大车张望,武则天的心被深深刺痛了。一个念头从她脑中一闪而过:也许应该给这个少女不更世事的愚蠢来一点必要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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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泰山封禅的大典中,高宗的三子杞王上金和四子郇王素节因分别由杨氏和萧淑妃所生,而未能获准参加封禅仪式。郇王素节时为中州刺史,为人性情敏淑,机智过人,深得高宗宠爱。母亲萧淑妃惨死的记忆多年来一直在折磨着他,加上近来屡被冷落,他在忧愤郁结之中,写成一篇《忠孝论》,通过许王府仓曹参军张柬之送达高宗。由于素节长年在外,他并不知道父皇高宗如今在朝中已形同傀儡,这篇文章送往宫中不到一月,他便获罪降为鄱阳郡王,软禁于袭州,杞王上金亦因此事受牵连,被贬往湖南澧州。
乾封元年四月,封禅队伍辗转半年多,终于回到了都城长安。这一年,太子弘已年满二十。
在随后的几年中,北方番夷各族频频犯境,战事迭告失利。总章三年,长安城又发生了罕见的饥荒。为了趋福避害,武则天将年号一改再改。朝廷中反对武则天的势力正暗暗抬头。这股势力的核心由大唐王室的门阀贵族所组成,他们既无政治远见,又无治理国家的才能,武则天对他们早已失去了耐心。她的一系列革新计划往往越过这批门阀官吏,直接由出身寒微的下级官吏去实施。
这些大权旁落的门阀贵族对高宗李治已彻底绝望,他们迫切需要在朝中寻找新的代言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太子弘都将是他们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太子弘风度翩翩,儒雅谦和,饱读经史,善恶分明。高宗李治现体弱多病,一旦驾崩,太子弘必将继承大统。每当武则天在朝中推行新政,贬抑贵族时,他们便来往穿梭于太极殿与东宫之间,久而久之,太子弘实际上已经成了复古派手中与武后对抗的一块筹码,而太子本人似乎对自己眼下的两难处境一无所知。
这一年的冬天,韩国夫人的女儿,现位居一品的魏国夫人与武后一同进餐时突然中毒而死。这件事情的起因是,武后的同父异母兄弟惟良和怀运在宫中置办了一桌酒席,以图改善与妹妹日益紧张的关系。魏国夫人于席间突然中毒身亡,一时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武则天虽然于事后将惟良和怀运立即处斩,但这一大义灭亲之举未能阻止流言的传扬。
当太子弘感觉到所有流言的锋芒都指向自己的母亲时,他第一次陷入了痛苦而冗长的沉思之中。近日来,他在宫中一连几次碰到魏国夫人的弟弟武敏之,对方不是借故远远走开,就是充满敌意地对他侧目而视,武敏之早在一年前就被母亲指定为武氏继承人,改贺兰为武姓。朝中的一些遗老曾不失时机地提醒太子弘,武敏之将来很有可能接管大唐江山,倘若情形果真如此,那么母亲仅仅是因为一时嫉妒而毒杀武敏之的姐姐魏国夫人一事就显得荒诞不经。他怎么也无法忘掉母亲脸上偶尔显露出来的那种飘忽不定的目光,以自己目前的心力和经验,对其中的内容尚难以窥测。
一天晚上,太子弘来到蓬莱宫向母后请安。武则天不禁喜出望外,除了武则天亲召太子入宫问事之外,太子弘很少主动登门探望。弘按照礼仪和母亲说了一会儿闲话之后,便单刀直入,提起魏国夫人之死这件事来。
武则天一听,勃然变色,她怒道:“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武敏之?”
“近来宫中谣言四起,连宫女们都在悄悄议论着这件事。”太子弘见母亲对武敏之已充满警觉,暗暗吃了一惊。
“你相信那些谣言吗?”武则天飞快地瞥了太子弘一眼。
“儿臣并不相信这件事系母亲所为。”太子弘淡淡答道。
武则天没再说什么,她走到弘的身边,替他拽了拽袍服的衣襟。
“弘儿,这事已过去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武则天说,“这些年来,你在宫中潜心读书,温文有礼,深得朝中大臣们的嘉许,不过,既为太子,就要谨慎从事,要小心被别人利用……”
过了一会儿,武则天又说:“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你的弟弟贤都已生了孩子了,你也该及早完婚才是,我近来也一直在为你的婚事奔忙。司卫少卿杨思俭的女儿端庄贤惠,我想让你们明年春天择吉日成亲。”
太子弘早已听说过这件事,今见母亲主意已定,只得点头称谢。
太子弘走后,武则天忧心忡忡地对前来探访的太监魏安说道:“弘儿连婚姻大事似乎都漠不关心,我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