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7/7页)

「你来干什么?让人知道了又得给我惹上些麻烦,」她一开门看见是他,就板着脸说。

「我马上就走的。」

「马上就走也没有用,照样可以让人看见。」

她咳着嗽。房间里没有火,她在棉制服上围着米色蓝方格围巾,穿著藏青麂皮半长统靴子,靴口露出一圈半旧的白羊皮。

「昨天的事,我实觉得感激,」刘荃说。

戈珊冷冷地抬了抬眉毛,代替耸肩。

「那是多余的。完全用不着。」她坐到窗台上去,晒着太阳织绒线。

刘荃沉默了一会。「张励现在在进行隔离反省,」他告诉她:「看情形好象相当严重。党小组接连几天开会检讨他,天天检讨到晚上十二点以后。」

「你不用替他担忧,」戈珊微笑着说:「做了个共产党员,要是怕检讨还行?就是受处分也不算一回事。连咱们毛主席都还『留党察看』过六次呢,就差没开除党籍。」

刘荃没有作声。过了一会,他又说:「他知道我们的事吗?」

「当然有点知道,人家不像你那么傻。而且他不是那种爱吃醋的人,也没有瞒他的必要。」

「昨天他倒没有说出我来。」

「那又何必呢?徒然结下个冤仇,也并不能减轻他自己的罪名。」她一球绒线打完了,拿过一支新绒线来。拆了开来。「他应付这一类的事是很有经验的,我知道他不要紧。换了你就不行。」

刘荃惭愧地笑了。「总之,我非常感谢。」

「那也可以不必了,」她冷冷地说。当然他一定以为她至今还在偏向他。这使她觉得非常恼怒。「对不起,我要这张椅子。」

刘荃站了起来,她一伸手把那张椅子拖过来,把那一支大红绒线绷在椅背上,然后抽出来绕成一只球。

这当然也是一个逐客令。「我走了,」刘荃微笑着说。

戈珊也没有说「再会。」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绕绒线,忽然抬起手擦眼泪。她继续用两只红色的手绕着那褪色的红绒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