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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刻还不到。一切都先自确定了、标界了。这是追思不绝,让额头生满茧花的时光;是祭与偿、忍与韧的岁月。河水流过十三道石滩,洗涤出光洁的鹅卵,大风把群山梨花扬成了雪,悄悄滋长的笛音就吹响了。我会沿它的悠长与委婉走去,一直走出盆地,登上山巅;当我见到阳坡上粗实的松干迎风剥落时,就会长啸一声归来。弓满了,箭镞飞去,月亮跃出山坳了。

风霜洗尽了斑驳浅痕,大刀的割伤还在。它是我的标识,是盲目的亲人搭手之处。一滴一滴,赤热的浇洒啊,在磨洗的毛孔上流过。这奔走这耗伤,这捡起又丢下的死亡……只为了这一天吗?我捧起你的手,你的脸庞,你长长的目光——它在我手上流动、回旋,又顺着双臂涌上脖颈、双颊、额头、须发。它裹紧了周身。

这就是归来啊。这就是亲情啊。这是人最后的一个恩惠和欣悦。那些伤悲的歌声全部敛起,热辣辣的鼓点震动起来。我的孩子啊,在这第一个春天里我要为你裁一幅橘红色的衣装,把你牵到山茱萸开花的山崖上,引你看老鹫和硕大的榉树。那个没牙的老汉在唱自己浪漫的故事,他弯腰帮一只小羊跃上岩坎,伸展的十指就是婴羔的摇篮。你春阳下发烫的脑壳啊,快抵住我的胸口。小蜥蜴在流沙上探头观望,稚嫩的双唇开始品咂大把大把的春光……当我望着这片苍茫,倾听不倦的敲击,还在幻想那一双白羽。那是人世间最纯美的颜色,是飞翔的花,是炽亮的电。它化为蜀葵的苞朵落上眼睑,助我安眠。它让我记起骏马的故事,看见那光闪闪的躯体驰过棘丛、沃野、林莽,穿行十万大山。你是伴它飞去的精灵啊,是水和光,是雪花和兰草,是含笑远望的母亲。

那几个字就是几颗润湿的种子,在我心房里一天天焐大。我不得不吐露,再一次地吐露——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