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第7/9页)

当包学忠手抓一块烤肉再次走过来时,廖若终于跑开了。

整个假期都是廖若痛苦的日子。他的思绪无法绕开那两个人——骆明和唐小岷。他总想和他们在一块儿,可又偏偏回避。怡刚在几个同学当中超脱一些,在他眼里好像谁和谁好并不重要,只要能在一块儿玩就行。这真是一个很奇怪的木头人,像他那样,廖若永远也做不到。他一天不见他们,就渴望知道一点他们的事儿:去了哪里,玩没玩三角游戏?了解这些的惟一渠道当然就是怡刚。他问怡刚那两个人是不是总在一起,怡刚说是的,大家本来就在一起嘛,只有你一个人胡窜乱跑。

廖若把许多时间耗在那个公司里,家里人并不知道。包学忠对他构成了奇怪的吸引,而这吸引从哪儿生出,他也弄不明白。他知道自己现在连一点抵御的能力都没有了。包学忠有一次问他:你真的就不想知道那天我在海边上看到的事儿——骆明和唐小岷的事儿?廖若脸色苍白,不吱一声。

包学忠接上就绘声绘色讲开了。他说那一天自己趴在一丛灌木后面,一声不吭地看:那两个人在树丛后面解了衣服,就像洗澡一样,什么也没有穿;后来连短裤都不穿了。

廖若眼里渗出了眼泪。他转开了身。

包学忠说那好吧,我再也不说了——你给人家耍弄成什么样子了。“真可怜人哪……”

廖若咬着嘴唇。他没有一点声音。

包学忠越发起劲地描绘起来,比比画画。他说你要能亲眼看看就好了,唐小岷的身体像一根面条一样,又白又细,骆明那小子搂住也就不再松开了。她既不反对也不赞同。他们是一对狗男女。“我亲眼看见他把她压住了,她好像哭了,真的;可是他把她压在那儿一动不动,压了好大一会儿呢。她哭了,他们都哭了。最后他们一个劲地亲嘴,亲那个响,我离了老远都听得一清二楚——那声音就像一些小气球破碎了一样:啪啪、啪啪!你想想吧……”

廖若听到这里抬起头,只看着一个地方。

“我告诉你吧,唐小岷平时多害羞,不愿说话,都是装的。她可真浪啊,跟录像演得一模一样——她爸她妈要知道了非打死她不可。反正咱看见了,我告诉你的,你谁也不要说,嗯,听明白了没有?”

这一天廖若像病了一样,走路摇摇晃晃,包学忠领他去哪儿都不知道。他只跟上往前走,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进进出出。他们进了游乐场,打了一会儿电子游戏,又玩角子机。这些全做腻了,包学忠就领他摸进了一个潮湿的、黑咕隆咚的地方。一股股水蒸气白得像丝,又掺杂了奇特的气味儿。他们弓着腰,像钻一个地道一样走了许久,来到一条铺了红地毯的走廊;走廊上有许多小门儿。他们试探着推开一扇一扇小门,都是空的。大约是推第三个小门时,一个腰上缠着浴巾的家伙过来开门,满脸横肉一动一动。从半开的门看去,一个女的披头散发仰着,斜翻的眼睛僵了一样。廖若立刻对包学忠说:“她死了!”包学忠说:“那是假装的……”一句话还没说完,门口的男人咆哮起来……

他们不顾一切地跑开,直跑了很远。停住步子的时候,豆大的汗粒儿在脸上滚动。包学忠大口喘息:“他不知是哪里人,你听口音很怪。这儿的人个个胆子特大……知道了吧?那些天看到的外国女人不在这儿,她们是在更高级的地方。要去刚才的地方简单,进去的人先交一点钱给柜上,再交一大些钱给女的。我攒了不少了,再有一些就能去了……”他紧紧盯住廖若:“跟你妈要钱——就说要买东西;一次一百,几次就够了——怎么样?不敢?”

廖若的脸色煞白,还没有从刚才的情景中醒过神儿来,没有听清他在问什么。

包学忠两手使劲理着胸口喊:“哎呀今天咱真碰巧了,柜上那家伙不在……他要撞上咱俩,就能把咱俩活活给剥了皮!”

他们靠在一道墙壁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这些人都是游乐场里的客人,而没有公司的人——公司其实就是工厂作坊外加一些村庄的混合体,整个一大片里面有宾馆、别墅区、旅游景点和各种游乐场所。谁也弄不太明白这个公司到底有多大,因为它实在太散乱了。一辆辆警车嘶叫着从前面的街道上驰过,紧接着又是一辆辆轿车和面包车……他们简直看呆了。后来包学忠才转过脸来,说:“肯定是外地来参观的了,肯定是!外地都到这里参观——我们走吧走吧,找个地方玩去——我们干脆去乌眼家吧,今天我请客;不过你得答应跟你妈要钱……”

尽管廖若什么也没答应,他们还是一块儿穿过胡同,一条很长的胡同,去拍打一个灰黑色的小门了。里面出来一个两眼焦焦的女人,她见了包学忠立刻说:“又是你呀!上回缺那两毛呢?”包学忠嚷:“就知道两毛两毛,这不又带人来了。”女人咕哝着去开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