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追踪结束(第20/21页)

欧文看到了。一堆包装袋被大雨浇得贴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蛋黄酱瓶子。他加大马力朝北驶去。雨点落在挡风玻璃上,又大又猛,欧文知道很快就会转成雨夹雪,然后很可能又会变成雪。欧文差不多已经精疲力竭,而越来越弱的心灵感应也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伤感,他发现,自己最大的遗憾就是在这么肮脏的一天死 去。

“他现在在我们前面多远?”欧文问道,他不敢问出真正的问题,那个唯一关键的问题:我们是不是已经晚了?他猜想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亨利会告诉他 的。

“他在那儿。”亨利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已经转过身去,正用一块湿布帮杜迪茨擦脸。杜迪茨感激地望着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惨白的脸上渗出汗珠,眼睛下面的黑圈更大了,使他变成了熊猫 眼。

“如果他在那儿,我们又干吗非得来这儿呢?”欧文问。他已经把悍马开到了每小时七十英里,在这种滑溜溜的双车道柏油路上非常危险,但现在已经别无选 择。

“我不想冒险,以免杜迪茨找不到路线,”亨利说,“如果看不到路线……”

杜迪茨痛苦地大叫了一声,他双臂环抱在胸前,身子弯成一团。亨利仍然跪在座椅上,抚摸着杜迪茨瘦长的脖 颈。

“放松点儿,杜迪茨,”亨利说,“你没事儿 的。”

但是他并非没事儿。欧文心里明白,亨利也明白。发烧,痉挛,尽管服了第二片强的松外加两片羟考酮,但现在每次咳嗽都会带血;杜迪茨·卡弗尔离没事儿十万八千里。值得欣慰的是,琼西—格雷组合同样离没事儿相去甚 远。

是因为熏肉。他们原本只希望让格雷先生停留一阵;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贪吃到这种程度。这对琼西消化系统的影响也可想而知。在小商店门口的停车场格雷先生就吐过一次,在去维尔的途中又不得不两次停车,从车窗里探出身子,把那几磅生肉倒出来,简直是吐得昏天黑 地。

接着是腹泻。他在9号公路上位于维尔东南郊的美孚加油站停了下来,甚至等不及奔进厕所。加油站外面有块廉价汽油  干净厕所的招牌,但是到格雷先生离开时,干净厕所一说显然成了过去时。他没有在美孚杀人,亨利觉得这是一个进 步。

在转上通往奎宾水库的公路之前,格雷先生又不得不两次停车,冲进潮湿的树林,试图将琼西翻江倒海的肠胃排空。这时大雨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琼西的身体已经大为虚弱,亨利以为他会晕倒。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 有。

第二次从树林回来并坐进驾驶座时,格雷先生对琼西十分恼火,不停地抱怨他。这全是琼西的错,是琼西在陷害他。他刻意忽略了自己的饥饿,还有贪吃时的急不可耐——只是在舔手指上的肥油时才肯稍稍歇口气。在此之前,亨利曾多次在自己的病人中见识过这种对事实的选择性安排——强调这一些,而完全忽略那一些。从某些方面来看,格雷先生简直是巴利·纽曼再 世。

他变得多么像人啊,他想,这么像人,简直是不可思 议。

“你刚才说他在那儿,”欧文问,“你是指哪 儿?”

“我也不知道。他又联系不上了,起码是很难了。杜迪茨,你能听到琼西 吗?”

杜迪茨疲倦地望着亨利,摇了摇头。“雷先生——拿走——我们——牌。”他说——格雷先生拿走了我们的牌——可这无异于对一个成语的望文生义。杜迪茨没有确切的词汇来表达真正发生的事情,但是亨利可以从他的思想里读出来。格雷先生不可能进入琼西的办公室堡垒并把牌拿走,但他似乎把那些牌变成了空 白。

“杜迪茨,你现在怎么样?”欧文望着后视镜 问。

“我——很好。”杜迪茨说,但话音刚落他就开始瑟瑟发抖。他的腿上放着黄色的饭盒和棕色的纸包,纸包里装着他的药……不仅有药,还有那片奇怪的小编织物。他的身子裹在蓝色的大粗呢外套里,但尽管如此,他仍然在瑟瑟发 抖。

他的情况很不妙,欧文想,而亨利又开始给老朋友擦 脸。

在一段很滑的路面上,悍马突然一个侧滑,眼看就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以每小时七十英里的车速,翻车可能会要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而就算他们大难不死,阻止格雷先生的最后一线希望也会泡汤——但紧接着,车身又稳定住 了。

欧文的视线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纸袋,他的思想也又一次回到那片编织物上。是比弗送给我的。是上周给我的圣诞礼 物。

欧文想,现在用心灵感应来交流,将无异于把字条装进玻璃瓶,再把玻璃瓶扔进大海。但他还是试了试,朝他认为是杜迪茨的方向发送了一个念头:孩子,那东西叫什 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