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亨利与欧文(第10/10页)

“关于这一点,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暂时不说为 好。”

但欧文还是用他仅有的感应力去搜寻答案。有一刹那,他瞥见一个模糊而令人困惑的影子——风雪中一座高大的白色建筑,呈圆柱形,像一个贮料垛——但它很快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匹看上去几乎像独角兽的白马从一个路牌边奔驰而过。路牌上的指示箭头下写有班伯里这几个红色的大 字。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哼了一声。“你在干扰 我。”

“你可以这么认为。不过你还可以把这看成是教你一项技巧,如果你想将我们的谈话保密的话,就最好学会这项技 巧。”

“啊哈。”欧文对刚才发生的这件事并没有特别不满。首先,掌握干扰技巧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其次,亨利的确知道他那位受到感染的朋友——不妨称之为“带菌者琼西”——要去哪里。欧文在亨利的大脑中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图 像。

“亨利,现在我要你听我 说。”

“好 吧。”

“我们两个人所能做的最简单、最安全的事情是这样的。首先,如果时间不是绝对关键的因素,那么,我们俩都需要睡上一 觉。”

“我同意。我都快要困死 了。”

“然后,到三点左右,我就可以开始行动了。这个基地在不复存在之前,一直都会高度戒备,不过,如果老大的眼睛会稍稍有点儿呆滞的话,那往往是在凌晨四到六点之间。我会声东击西,我还会让围栏的电短路——这一点其实轻而易举。在直升机爆炸之后五分钟,我就能驾驶雪地摩托车赶到这 儿——”

欧文发现,心灵感应比语言交流具有更迅捷的优势。他给亨利发送了一幕MH-6型“小鸟”直升机熊熊燃烧和士兵们朝它跑去的情景,与此同时,他还在继续说 着。

“——然后我们就离开这地 方。”

“而把这满满一牲口棚的无辜平民留给原本就打算把他们烤焦的克兹,更不用说还有‘蓝色行动组’了。有多少平民?两三百 吧?”

欧文从十九岁起就成为全职军人,在过去的八年里一直跟随克兹,帮他做清场扫尾工作,此时此刻,通过两人搭建起来的精神之线,他发送了一个硬邦邦的回答:可以接受的损 失。

隔着脏乎乎的玻璃,亨利·德夫林的模糊身影动了一下,随后又站定 了。

不行,他回了一个信 息。

8

不行?你这是什么意思?不 行?

不行。我就是这个意 思。

你有更好的主意 吗?

欧文十分惊恐地发现,亨利认为他有。那个主意——现在还太不成形,不能称之为计划——的零星片段像彗星的明亮尾巴一样照进欧文的思想。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夹在手指间的香烟不知不觉地掉了,接着随风飘 走。

你疯 了。

不,我没有。你已经知道,我们需要声东击西才能脱身。而这就是声东击 西。

他们反正是难逃一 死!

有些人是这样。甚至还可能是大部分人。可这是个机会。在一间着火的牲口棚里,他们能有什么机会 呢?

亨利说出声来:“还有克兹。如果有几百名逃犯要他操心的话——其中的多数人会很乐意告诉他们碰到的第一批记者说,大为恐慌的美国政府批准了一场在美国土地上的大屠杀——那么,他就不大顾得上我们 了。”

你不了解亚伯·克兹,欧文想,你不知道克兹的底线。当然,他自己也一样。他也并非真正地了解克兹。在今天之前一直都不了 解。

不过,亨利的建议虽然疯狂,却不无道理。而且,它至少还包含一定的赎罪成分。当这漫长的十一月十四日走向半夜,而活到这个周末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小时,欧文毫不惊奇地发现,赎罪的念头自有其诱人之 处。

“亨 利。”

“嗯,欧文。我在这 儿。”

“对那天在雷普里奥夫妇家里所干的事情,我一直都很愧 疚。”

“我知 道。”

“可我后来还一次次地那样。你说这是不是太混账 了?”

亨利没有回答;即使在动起自杀的念头之后,他始终还是一位优秀的精神病医生。正常的人类行为往往都很混账。虽然可悲,却是现 实。

“好吧,”欧文终于说,“你可以买房子,但是得让我来装修。说定 了?”

“说定了。”亨利立刻回 答。

“你真的能教我那种干扰技巧吗?因为我觉得我也许用得 上。”

“我敢肯定我 能。”

“好吧。听着。”随后欧文讲了三分钟的话,时而说出声来,时而用思想交流。两人进入了一种境界,交流方式已经无所谓,思想和话语已然合二为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