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家之倾倒(第6/8页)
亚瑟请我帮他一起对遗体临时安放的事进行处理,我自然毫无异议尽力帮忙。等到尸体放进了棺木,我们就把棺材抬起来送到那间准备好存放遗体的地下室。因为地下室已经封闭了很久,里面的空气非常窒闷,所以弄得我们手上的火把忽闪忽闪,使我也没法对这个地方好好勘查一番。可是,我大致看到这个地方颇为狭窄,并且很潮湿,里面一点光线都没有;另外,这间地下室距离地表很远,它的正上方就是我的睡房。很显然,在遥远的中世纪,这儿应该是城堡的地牢;而近代,火药或其他易燃物质的存放处就是这里,从里面绝大部分的地方,如长长的拱道、某些地板上被仔细地铺上了铜质防燃地板就可以猜到这一点,而为了防火,地下室的铁门也非常厚重;并且,大门的铰链转动之时,就能听到尖锐刺耳的咯咯声由这厚重的铁门发出。
把棺木在恐怖的地下室放好之后,我们就稍稍推开了棺材盖,想最后一次看看玛德琳。一看到眼前这个躺着的人,我就被震惊了,未曾想,玛德琳竟然和亚瑟有着这么相似的容貌。我内心的震惊很快就被亚瑟察觉了,他低声告诉我,他跟玛德琳是双胞胎兄妹,因此,他们之间一直有着非同寻常的默契。我们快速瞥了一眼尸体,就盖上了棺材盖,毕竟死者跟我们已经不在一个世界,再看下去,心中难免感觉恐怖。啊,苍天啊,竟然就这样把正值花样年华的玛德琳带走了,就跟别的患有类似于癫痫、僵直症去世的病人一样,玛德琳嘴角上扬,始终保持着一抹诡谲的笑容,脸上和胸口都有一抹微弱的潮红,看上去非常惊悚。我们盖好棺材盖、拧紧螺丝栓之后,就从这间停放着尸体的地下室离开了,将大门关紧,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跟地下室差不多一样阴郁的宅邸中。
现在,熬过了那最痛苦难挨的几天,亚瑟的举止行为也有了明显的改变。前几天的那种亢奋从他身上消失了,他也不再埋首于弹奏、画画或阅读了。他整天都在屋里踱步、晃荡,迈着急促的脚步,忽而疾行忽而缓步,看上去漫无目的、惊慌失措。他苍白的面容此时更是血色全无,我觉得,更恰切的形容词应该是惨白、死白。前几天的光芒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了,他的目光呆滞无神。嗓音也不再铿锵有力,又恢复到了以前那种懦弱、犹豫的说话姿态,并且他好像陷入了极度的惊恐之中,使得他刚一开口就开始颤抖。有那么几次,我觉得他之所以这么不安,肯定是有什么秘密藏在心底,并且他一定是想把这个秘密告诉我,可是现在仍在犹豫挣扎,缺乏开口向我坦白的勇气。可也有那么几次,我又觉得,他之所以变得这么失落,一定是陷入了什么诡异的狂想;因为我曾发现,他连续好几个小时都在呆呆地坐着,并且发呆得非常认真,似乎是有什么梦幻声响在他耳边演奏。可是,谁让他表现出这么恐怖骇人的行为举止,弄得那种诡异古怪的恐惧感也感染到了我,我逐渐感到,我的心头爬上了一股惊悚莫名的感觉。
在我们把玛德琳的遗体安放在地下室后的第七或第八天夜里,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感达到了顶点。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清醒地听着时钟滴答滴答的声响。我努力想从内心的紧张中摆脱出来,我跟自己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紧张害怕的,充其量不过是些被风吹得胡乱飘动的窗帘和房间中那些阴森的家具罢了。我跟自己说,窗外正肆虐着狂风暴雨,所以不过是因为强风的捣乱,吹得那些破旧的黑窗帘胡乱飘荡,跟床边的装饰摩擦,才发出了那些沙沙之声。
可所有这些自我暗示都徒劳无功。那股无法言表的恐惧感仍然在我心头盘踞着,我禁不住浑身颤抖。为了从恐惧感中挣脱而出,我鼓起勇气,紧紧抱着棉被,勇敢地看向房间最阴暗的深处,然后仔细聆听。可是,为什么要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呢?也许只是出于本能吧,我也搞不清楚。可是,我竟然听到了,我竟然真的听到了,在暴风雨暂歇的片刻,或者说,每隔上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阵模糊的低沉声音传来,可是我搞不清楚这声音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极度的恐惧感统摄着我的内心,我无法表述更无法忍受这种恐惧。我想今天晚上是没法睡了,所以我马上就从床上起身,把衣服穿好,焦躁地在房中来回走动,想赶紧从这可悲的恐惧境地中挣脱出来。
我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之后,就听见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从隔壁的楼梯间传来,我仔细倾听,听出来那是亚瑟的脚步声。然后,他已经敲响了我的房门,我打开门,他就走进了屋里,手中还拿着盏油灯。他面容的死白毫未改变,可是,却好像有种疯狂的喜悦充溢在他的眼神之中,不,那眼神中的疯狂并非是来自喜悦,而是因为他正奋力将歇斯底里的情绪压抑下去。老实说,我真的被亚瑟的样子吓到了,不过现在不管有什么事发生,都比我独自一人忍受这诡异的恐怖感要好,我真的打心眼里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他来得还真是及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