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8/12页)

“你的意思是?”

“要是叫你父亲,我会觉得这太奇怪了。”

“眼下叫我费利克斯就行了,你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我是你父亲这件事。”

“我会有时间吗?”

她那年轻的面容写满了严肃,他不由得握住她的手说:“为什么没有?”

“你抓到亚历克斯之后打算怎么办?”

他把视线转向一边,不让她看见自己眼神中的愧疚感:“这取决于我以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候劫持他,不过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我就把他绑在这里。你得给我们送吃的,并且向我在日内瓦的朋友发电报,用密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然后,一旦这个消息取得了我们预期的效果,我们就把奥尔洛夫放走。”

“然后呢?”

“他们会在伦敦到处搜捕我,因此我会往北走。那里有些大城市——伯明翰、曼彻斯特、赫尔之类的,我可以在那里混入人群,躲起来。过几个星期,我就设法到瑞士去,最终回到圣彼得堡——那才是我要去的地方,也将会是革命开始的地方。”

“也就是说,我再也不会和你见面了。”

你不会想和我见面的,他心想。他说:“为什么见不到?我可以再回伦敦来,你也可以到圣彼得堡去,我们还可以在巴黎见面。谁能预料呢?如果命运真的存在,看这个架势,它是很坚定地想让我们走到一起。”我真希望自己能相信这套说辞,我真心希望如此。

“这倒是真的。”她淡淡地一笑,而他看得出,她也并不真的相信这种说法。她站起身说:“现在我必须给你拿点水来洗一洗。”

“别费神了,我过去比这还脏得多。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啊,你闻起来糟糕透了。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便走出了密室。

在沃尔登的记忆里,这顿午餐是自己多年以来吃过的最沉闷乏味的一餐。莉迪娅精神恍惚;夏洛特沉默不语,但又紧张得出奇,一会儿掉了刀叉,一会儿又打翻了玻璃杯;汤姆森沉默寡言;亚瑟·兰利爵士想试着活跃餐桌上的气氛,却无人响应。沃尔登自己的心思也不在午餐上,而是一直在思索费利克斯究竟是怎么查出亚历克斯藏在沃尔登庄园的。一种丑恶的猜测把这件事与莉迪娅联系了起来,这使他的内心饱受煎熬。毕竟莉迪娅曾经告诉费利克斯“亚历克斯住在萨沃伊酒店”;她也承认,费利克斯是她在圣彼得堡时“隐约有点印象”的一位故人。会不会是费利克斯手里有她的什么把柄?今年整个夏天她的举止都有些反常,时常心不在焉。此刻是他十九年以来第一次抱着客观的态度审视莉迪娅,他承认,她在夫妻生活这方面确实总是不冷不热的。当然了,出身高贵的女子本该如此,但是他心里清楚得很,这都是装出来的道貌岸然,女人通常也和男人一样,饱受欲望的折磨。会不会莉迪娅心底渴望的是别的男人、是某个旧相识呢?若真是这样,许多曾被他认为是理所应当、不需要解释的事情便都可以得到解释了。这实在令人心生恐惧,他心想,你望向自己的终身伴侣,看到的却是一个陌路人。

吃过午饭,亚瑟爵士回到了八角形会客厅,他把搜查行动的总部设在了那里。沃尔登和汤姆森戴上帽子,点起雪茄,来到露台上。阳光照耀下的庄园一如既往地美丽。远处的客厅里传来了柴可夫斯基钢琴协奏曲曲首的和弦,铿锵有力——那是莉迪娅在弹钢琴。忧伤之情涌上沃尔登心头。接着,摩托车的轰鸣声淹没了琴声,是送信的警察来向亚瑟爵士汇报搜捕进展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消息。

一个男仆为他们倒上咖啡,转身走了,留下他们两人。汤姆森说:“我刚才不想当着沃尔登太太的面说起这件事,但是,我认为我们对于叛徒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丝线索。”

沃尔登浑身发冷。

汤姆森说:“昨天晚上我审问了布丽吉特·卡拉翰,就是科克街的那个女房东。可惜我从她嘴里什么也没问出来。不过,我派手下搜查了她的房子。今天早上,他们给我看了他们找到的东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撕成两半的信封,把两截碎片递给了沃尔登。

沃尔登看到信封上赫然印着沃尔登庄园的饰章,大为震惊。

汤姆森说道:“你认识这上面的笔迹吗?”

沃尔登把信封翻过来。信封上写着:

伦敦北区 科克街19号 转交F·科切辛斯基先生 启

沃尔登说:“噢,我的上帝啊,不要是夏洛特。”他恨不得哭上一场。

汤姆森没吭声。

“是她把他带到这里来的,”沃尔登说道,“我的亲生女儿。”他直直地盯着信封,恨不得让它化为乌有。那字迹和他本人的笔迹很像,只是略显青涩,他决不会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