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7/7页)

他从驾驶座爬下来,站在马匹身后,观察对面的人行道。他不禁思考自己是否能活着办完这件事。

按照他最初的计划,沃尔登很有可能连看都不会看车夫一眼,直接登上马车,可是现在他肯定会注意到自己的男仆不见了。开车门、放下台阶,这些将由王宫的看门人来做。沃尔登会不会停下来跟车夫谈话,还是等回到家以后才来询问呢?若他跟费利克斯讲话,费利克斯将不得不作答,他的声音准会露馅。那时我该怎么办呢?费利克斯想。

那我就在王宫门口一枪崩了奥尔洛夫,然后后果自负。

他看见那个身穿蓝粉色相间的制服的男仆匆匆跑过林荫道的另一侧。

费利克斯跳上马车,松开车闸,驾车驶进了白金汉宫的庭院。

院里的车辆排着队。在他前方,美丽动人的女人和酒足饭饱的男人正登上各自的马车、汽车。在他身后,沃尔登家的男仆正在林荫路的某处奔来跑去,搜寻自家的马车。过多长时间他才会回来呢?

王宫的佣人送客上车的办法既快速又高效。门口的宾客上车时,一名佣人便去请下一辆车的主人,而另一名佣人则去询问第三辆车主的名字。

车队动了,一名佣人走近费利克斯。“沃尔登伯爵。”费利克斯说。佣人返身入内。

他们可别出来得太早,费利克斯心想。

车队向前移动,现在他前面只剩下一辆汽车。上帝保佑那辆车不要磨磨蹭蹭,他心想。司机打开车门迎接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汽车随即驶离了门口。

费利克斯把马车赶到门廊处,停在稍微靠前的位置,这样他便得以躲在门里射出的灯光之外,并且背对着王宫的大门。

他静静等待,不敢回头。

他听见一位年轻姑娘的声音,说的是俄语:“今晚有多少位千金向你提亲啊,亚历克斯表哥?”

一滴汗珠滚落进费利克斯的眼睛,他用手背把它擦掉。

一个男人说:“我的男仆跑到哪儿去了?”

费利克斯把手伸进身边的大衣口袋,握住左轮手枪的枪把。还剩六发子弹,他想。

他用眼角瞥见一名王宫里的佣人跨步上前,片刻之后,他听见车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上车,马车微微摇晃。

“我说,威廉,查尔斯在哪儿?”

费利克斯神经绷得紧紧的。他仿佛能够感觉到沃尔登的眼睛看穿了自己的后脑勺。车厢里响起了那个姑娘的声音:“走吧,爸爸。”

“威廉上了年纪,耳背了……”沃尔登钻进车厢,声音变得模糊不清。车门被人用力关上了。

“走吧,车夫!”王宫佣人说。

费利克斯舒了口气,驾车离开。

舒缓下来之后,他不禁感到浑身疲软。接着,当他驾着马车驶出王宫庭院时,他感到一阵兴奋。奥尔洛夫已完全由他摆布,关在他身后的一只箱子里,像被陷阱困住的动物。现在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止费利克斯了。

他驶入了公园。

他用右手抓住缰绳,费劲地把左臂伸进大衣的衣袖。穿好之后,他把缰绳换到左手,又把右臂伸进衣袖。他站起身耸耸肩膀,把衣服套到肩上。他在衣袋里摸索一阵,触到了手枪。

他又坐下,把一条围巾系在脖子上。

他已经准备就绪。

眼下他必须选择下手的时机。

他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沃尔登府邸离王宫不到一英里远,他前一晚曾骑车沿着这条路踩过点。他找到了两处适合动手的地点,路灯正好能照亮他的刺杀对象,近旁则是茂密的灌木丛,事成之后他可以直接钻进树丛脱身。

第一个动手地点在前方五十码处隐约可见。他驶近时看见一个身穿晚礼服的男人在路灯下停下脚步,点燃了雪茄。他便驶过了那个地点。

第二个动手地点是马路的弯道处。若那里也有人的话,费利克斯只好孤注一掷,在必要时把这个不速之客也打死。

还有六发子弹。

他看见了弯道,于是让马匹一溜小跑。车厢里传出那个年轻姑娘的笑声。

他驶到弯道处。他的神经绷得如同钢琴的琴弦。

就是现在。

他放开缰绳,拉住车闸。马匹顿时踉踉跄跄,马车抖了几抖,猛地停住了。

他听见车厢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叫喊声和一个男人的斥责声。不知怎的,那女人的声音让他有些分神,但眼下没时间究其原因。他纵身跳到地上,扯起围巾遮住自己的口鼻,从口袋里掏出手枪,上了膛。

他满腔怒火,如有神力,一把拉开了车门。

[1]爱德华的昵称。

[2]马基雅弗利(1469—1527),意大利哲学家、政治家,有《君主论》等著作,主张为达到政治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3]原文中“车夫”和“男仆”分别为coachman和footman。——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