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第3/57页)

“只要他们想找。”

“或者只要你够倒霉。”

“什么意思?”埃迪森问。

“怎么,你觉得我想让花匠绑架我吗?那么大的城市想藏起来何其容易,可是他找到了我。”

“那也不能说明——”

“能说明。”她干脆地说,“如果你就是这种人的话。”

维克多喝了口咖啡,不知该不该继续追究这个话题,还是到此为止,追究的话也不一定能带出什么新信息来。“英纳拉,是哪种人?”他最终还是问了。

“有种人想被忽视,想被遗忘,当有人记起他的时候,他就会有点小惊讶。这类人总是不理解为什么有些奇怪的生物会想要别人记得他们,然后又回来找他们。”

她慢悠悠地吃起了肉桂卷,但是维克多知道她话还没说完。也许是还没想好——他的小女儿也会这样,只要耐心等她想好后面要怎么说就行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英纳拉的情况,但是他还是知道有这样一种说话习惯,所以当埃迪森刚要张嘴的时候,他马上用脚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让他不要说话。

埃迪森没说话,瞪了他一眼,把椅子提起来挪开了几英寸。

“索菲娅的女儿还等着她回来。”她轻声说道,舔了一下受伤手指上沾的糖霜,然后抖了一下。“她们跟着养父母已经……嗯,我被掳走的时候她们已经去那儿四年了。如果她们放弃希望了,所有人都能理解,但是她们没有。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事情变得多么糟糕,她们都知道她在奋斗,在为她们努力。她们永远,永远都知道妈妈会回来找她们的。我不明白,我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些。不过,可能是因为我没有索菲娅在身边吧。”

“可是她在你身边啊。”

“曾经在,”她修正说,“而且这怎么能一样呢,我又不是她女儿。”

“可你也是她的家人啊,不是吗?”

“是朋友,完全不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相信了她的话,也不知道她信不信自己的话,大概对她而言,骗自己比较容易。

“你的女儿们都相信你会回家,毫不怀疑吧,汉诺威特工?”她捋着毛衣软塌塌的袖子。“她们担心有一天你可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但她们觉得除了死别,不会有生离。”

埃迪森猛地说:“你别提她女儿。”可她却笑嘻嘻的。

“每次他看我,或是看到那些照片,我就能看出,他在想着他的女儿呢。她们才是他工作的意义所在。”

维克多回答说:“没错,她们是我工作的意义所在。”喝完咖啡,他又继续说道:“我女儿让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他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一管深莓色唇彩,“这是我大女儿给你的,你穿的这身衣服也是她的。”

她惊讶地露出了笑容,很真实的笑容。刹那间,她的整个脸上容光焕发,眯起琥珀色的眼睛,望着远处的角落,说道:“唇彩。”

“她说这是女孩用的东西。”

“可不是嘛;涂在你嘴上可就不好看了。”她小心地拧开盖子,挤了一下,一串晶莹鲜艳的颜色流了出来。她先涂了下嘴唇,然后涂了上嘴唇,在涂唇彩的时候,她没有朝单向镜看,但动作熟练,既没有涂错地方也没有地方被遗漏。“以前我们上班的时候,都是在火车上化妆。我们多数人连镜子都不用看,整套妆就这么化出来了。”

“不得不说,这我可没试过。”他平静地说。

埃迪森把那一堆材料理了理,与桌子的一条边对齐,放好那堆材料。维克多虽然知道他做事有强迫症,但看到眼前他的举动,还是觉得好笑。埃迪森看到他在笑,皱起了眉头。

“英纳拉,”维克多终于说道,她不情愿地睁开眼。“我们得开始了。”

“戴斯。”她叹了口气。

他点点头,“跟我说说戴斯蒙德。”

只有我一个人喜欢去花园的高处,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找到另一 座花园。在小悬崖的上头,有一小丛树——说是一小丛,其实也就五棵而已——都冲着玻璃天花板长。我一周至少有二到三次会爬到树上,一直爬到最高的树杈上,然后把脸贴在玻璃上。有时候我会闭着眼,想象着我是在公寓的防火梯上,贴着公寓的窗户,听着索菲娅讲她的两个女儿,听着从另一栋楼里传来的男孩子拉小提琴的声音,而此时凯瑟琳就坐在我身边。在我的前方和左手边,我能看见整座花园,只有走廊——我们被藏起来的那些走廊——被悬崖的边沿挡住了。下午的时候,还能看见女孩子们相互追着,跑着,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有一两个女孩在小池塘里漂着,或者坐在岩石和灌木丛中看书、玩填字游戏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