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亡灵归来(第10/15页)

池翠:

你好。这是一封来自地狱的信,如果你现在感到害怕了,那就立刻把它给烧掉吧。

还记得我的眼睛吗?

或许,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其实在7年的岁月中,我一直都希望你不再记得我,希望你彻底地把我给忘了。但很遗憾,你并没有忘记我,恰恰相反,你还为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想我永远都无法补偿对你造成的伤害。

池翠,我曾经说过,这是一个错误。当我们第一次在地铁书店里相遇的时候,这错误的种子就已经埋下了,我想逃避这错误,却无路可逃。我承认,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我曾一次又一次地警告自己不要走进地铁书店,但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我的感情和我的理智在做着激烈的搏斗,最后失去了理智。

理智一直都在警告着我,我是不能和你在一起的,因为——我是一个“瞳人”。

所谓“瞳人”,就是眼蝇蛆细菌的人体试验品。1945年的夏天,日本军方制造了夜半笛声事件,他们用笛声控制了100多个孩子的精神,然后将眼蝇蛆细菌注入了孩子们的眼睛里。眼蝇蛆很快就侵入了他们的大脑,孩子们的脑细胞被吞噬,迅速地惨死在地下。但是,有一个男孩出现了异常情况,眼蝇蛆细菌入侵他大脑以后,并没有吞噬脑细胞,而是在大脑半球的顶叶部位停留了下来,并且长期寄生在这个位置。其他所有的孩子都死去了,只有这个男孩奇迹般幸存了下来,并在眼睛里留下了重瞳的印记,日本人故而将他称之为“瞳人”。不久以后,日本宣告投降,这个男孩趁着日本人内部的混乱逃了出来,成了夜半笛声中的唯一生还者。但当他回到家后才发现,父母因为一起轮船沉没事故而遇难了,而他已经没有其他亲戚了。

可怜的男孩成为了流浪儿,只能回到了地下,生活在一间地底的小屋子里,依靠捡食人们丢弃的食物为生。50年代所流传的“鬼孩子”故事,其实指的就是这个男孩,因为他总是在黑夜里出没,而且行为诡异,所以被别人误以为“鬼孩子”。当这男孩长到20岁的时候,终于离开了地底小屋,隐姓埋名地生活在茫茫人海中,后来还甚至结婚生子。

现在你应该猜出来了,我就是“瞳人”的儿子。当我一出生的时候,眼睛里就有了重瞳。小时候当我看着别人的眼睛,就能感觉出他人内心所想的事情,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读心术。我从小就能令人大吃一惊,但并不感到快乐,因为,我脑子里的东西常常给我带来痛苦。12岁那年,父亲脑中的眼蝇蛆开始发作,他每夜都痛苦万分,没有人能够挽回他的生命。在父亲临死前,他把他少年时代的可怕经历全都告诉了我。父亲死去的第二天,我来到了那片被当地人看作是禁忌的围墙前,还记得当时有一个小女孩警告过我,但我还是进入了围墙里。当时下起了大雷雨,一个闪电击中了我身边的一棵小树,几乎夺去了我的生命。

长大以后,我考入了医学院,后来又获得了去美国留学的机会。在美国科罗拉多州的一所大学医院里,我接受了脑部CT扫描,确认了眼蝇蛆寄生在我的大脑半球的顶叶中,并且有可能遗传给下一代,其遗传概率是百分之五十。但更可怕的是,这种病无法治愈,用不了多少年,我的整个大脑就会被眼蝇蛆所吞噬,就像父亲的死一样。我彻底绝望了,既然如此,不如早点死去少一些痛苦。

当时,我已经拿到了绿卡,但还是选择了回国,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也就是为自己准备后事。回国以后,我终日像一个活死人那样在地铁中游荡着,只为了消磨自己的生命。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你。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为什么我说这是一个错误。

但是,更加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就当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眼蝇蛆细菌从我的脑子里扩散了开来,侵入了全身的皮肤,我的脸上逐渐开始腐烂了,就像被浇过了硫酸一样。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我变成了电影《夜半歌声》中的宋丹萍,镜子里的我变得面目全非,就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具腐烂尸体的脸,我只能戴上了口罩生活。我这个样子还能再见你吗?不,我和你在一起,只会加深你的痛苦,我决定永远地离开你。

为了让你断绝对我的思念,我必须让你以为我早就死了。我甚至为自己买下了一块墓穴,在墓碑上刻着1年以前的日期。我还猜到你一定会来我家找我的,所以花了一大笔钱,请来了一位专业演员冒充我的父亲,他在我的家里住了一段时间,终于等到你来了,他编造了一番关于我早已死去的谎言,并指点你去我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