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4页)

看到乌黑沉重的菜刀架在房莺的脖子上,全家人都吓得大声尖叫。最后,还是婆婆最“拎得清”,她哆嗦着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二十元补给房莺,这才止住儿媳的哭闹。

从那天以后,房莺便将余稳根的收入全部收由自己管理,余稳根想要花一分钱,都要和房莺申请、解释小半天。

这件事发生之后,余稳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这个已经成为自己老婆的小女人。拿着一包红塔山香烟,他找到房莺家的一位邻居阿姨打听房莺婚前情况。

说到当年的房超英,那阿姨的脸色兴奋,一把拉住余稳根的手腕,快声快语地告诉他,房家老头子很老实,一辈子看人脸色过日子,事事赔着小心。不知为什么,养的小囡性格都不像爹娘,个个都很泼辣。房运达是长子,按理说,应该谦让爱护妹妹们,可他在外面对比他大的男孩点头哈腰,回家打妹妹时却从不留情。房跃进、房超英、房赶美都被他打得流过鼻血。三个女孩也不友爱,争衣服、争糖果、争小画书,争什么都动手,对骂更是常事。那老阿姨又替房家解释,也是因为穷家里没钞票吧……

余稳根出身与房莺相差不多,小时候也经常与哥哥打架,之所以他会去插队而哥哥留在上海,也是他打不过哥哥的结果。但是,听到房莺家中的情况,还是让他脊背里冒出冷汗。家庭出身不会决定一个人的最终命运,但家庭环境一定会影响一个人的性格和人生观。余稳根明白,自己娶回家的这个老婆,是个爱钱的强势女人。

虽然心头有了芥蒂,但由于都是年轻力壮,两人在床上还没有产生裂痕。房莺发现了余稳根的旺盛需求后,本能地将性事当成对余稳根的奖罚,正值盛年的余稳根想要和房莺做成那事,要看他的日常听话程度和房莺对他的满意程度。

像儿子一般听话地过了两年后,余稳根对房莺和房事都失去了兴致。他开始将目光放到自家床以外的世界。

房莺觉察出余稳根对自己失去兴致已经是余稳根出轨一年后。

当时,改革的舞步吹拂神州各地,也从浦西吹到了浦东。在浦东一些略为宽敞的公园或者马路边,也像浦西一样出现了些露天舞场,几个灯泡、一台录音机,没钱进正规舞厅的,可以在这里和陌生舞伴跳上一曲。

余稳根的第一个婚外女人就在露天舞厅结识的,并一步步跳到了床上。那女人四十多岁,年纪虽然比余稳根还大,但性格比房莺柔和。

被房莺发现了两人的不正当关系后,余稳根着实紧张了一段时间。可令他吃惊的是,二十四岁的房莺倒没有像他丢失二十元钱时那样大吵大闹,而是将他和那个女人叫到一起,心平气和地说,“听说你老公是商场的经理,我家里正好要买电视机,我看中了十四寸的那个金星电视机,你看,是我找你老公买,还是你帮我买呢?”

那女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了句我帮你买,转身就走。

三天后,当《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曲在弄堂里响起时,弄堂里的老老少少惊奇地发现,一直以贫穷闻名的余家客厅里竟然也摆着一台电视机,而且是彩色的。此时,在大陆大多数家庭里摆放的都是一台不会超过十寸的黑白电视。

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在棚户区这片人口超级密集的地方,哪家人身上添置了一件新衣服、打了一对新耳环、穿上一双新鞋子都显得分外扎眼。所以,尽管没有声张,但余稳根家有台彩色电视机的这条重大新闻,在彩电搬进余家当天就传遍了棚户区的家家户户。

这天晚上,送走棚户区里提着小板凳赶到家中看电视的老老小小,锁好房门、拉上布帘,房莺主动睡进余稳根的被窝,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你这东西能换来电视,也值了。来吧!让我试试,你到底有多厉害。”

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余稳根又羞又愤猛推房莺,可不管他怎么推,房莺都像八脚章鱼一般缠在他身上,手中还牢牢捉着他给她换来一台彩色电视的“宝贝”。挣扎中,余稳根疼得几乎要流眼泪水,可房莺仍然不肯松开手。

那以后,余稳根在房莺那里一直不能“来”。不管房莺如何哭、如何闹、如何骂,甚至寻死觅活,余稳根都不行。

余稳根失去性能力的四年中,房莺带着余稳根偷偷看了许多医生,可药汤喝了一堆,药水也擦了好几盆,余稳根的命根子那里仍然异乎寻常地安静。

房莺不知道,余稳根不是不行,而是在她这里不行。在按捺不住时,他曾偷偷住过小旅馆,在那些年轻女孩身上,他依然很行。

四年后的一天夜里,全家人都睡下后,房莺看着余稳根缺失的左手,很少见地叹了口气,“卖相噶好额男人,又有狠劲,哪能说不行就不行了呢,连个小囡儿还没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