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冰棺(第7/14页)
地下旅馆的规模并不大,十来间客房,公共厕所和浴室,还有放置小型锅炉的热水间。
几乎所有的房门都大敞着,里面乱七八糟,好象被日本鬼子扫荡过。
只有一个房间的门是紧闭的,而且是从里面被锁上的。
工程队用了三十磅的汽锤把门砸开,发现室内不仅插上了门闩,还挂着一把沉重的大铁锁,难怪打不开。
这就怪了!这里只有一扇门,连一扇窗户都没有,插上门闩并且用了挂锁的人,是无论如何出不去的。
莫非里面还有人?
带着疑惑,几名施工人员巡视了一遍,这里应该是员工的更衣室,已被废弃,一排排更衣箱破烂不堪,似乎随时会坍塌。
噌的一下,一条黑影闪过,把大家吓了一跳,黑影发出的叫声,让大家松了口气。
“喵——啊——呜!”
是只猫,披着长长的黑毛,一直拖到地上。
黑猫三下两下就蹿了出去,消失在门口。
“不会是它锁门的吧?”有人开玩笑。
“喂……快来看哪!”又有人惊呼。
绕过一排更衣箱,后面居然摆着一口大缸。这些缸都是露天堆放在院里的,谁会把它挪到地下室来?这不仅需要很大的力气,还要非常小心翼翼,地下室的台阶狭窄又陡峭,弄不好缸翻滚下去,能把人砸死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缸底铺着一件杏黄色的雨衣,上面竟然躺着一个女婴,她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望着周围目瞪口呆的众人,嘴里咿咿呀呀发着声音。
一只电灯泡悬在众人的头顶上,投下一团昏暗的光,女婴正好处在众人的阴影中,她挥动着稚嫩的四肢,想做出翻身的动作,却怎么也翻不过来,就象一只四脚朝天的小乌龟叭哒叭哒挥动四个爪子。
有人爬进缸里,把孩子抱出来,那件雨衣暂时充当了襁褓。在孩子身下,有一个用数层塑料纸包裹的纸包,里面有一本旧书叫《百冰治百病》,书里夹着几张照片和一些零钱,还有一封信。信是这样写的:
“这位大哥,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孩子就有救了。作为母亲,我有难言之隐,无法抚养这个孩子,大哥你就行行好,收养了这个孩子吧,如果你有困难,也可以送到儿童福利院,让国家来抚养。”
“附人民币六十五元,这是我仅有的财产。”
“又:我已经给孩子想好了名字,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叫爱思。至于姓氏,第一个将孩子抱起来的大哥,他姓什么孩子就姓什么。”
落款是“孩子的母亲”。
整封信字迹隽秀,思路清晰,写得不慌不忙。
把她从缸里抱出来的人姓艾,就是艾太太的丈夫。
根据母亲的意愿,孩子本该叫“艾爱思”,念起来有点别扭,索性把中间的“爱”字省略,就叫“艾思”。
重复一遍:艾思。
既然是“遗弃”,为什么不把婴儿放在人多的大街上?而是放在阴森森的地下室里。
如果没有工程队的破门而入,等待孩子的将是饿死冻死,甚至被老鼠当作一顿美餐……这些潜在的危险,作为母亲难道毫无预见?
孩子已经出生,她怎么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她自己又是如何离开更衣室的?难道她会就地蒸发?
几个疑问徘徊在众人心头,只是大家都没有说出口。
还有一条并不起眼的线索:从进入地下室开始数,更衣室是第3间。
那个手机号码的尾数也是3。
艾思的身世,就这样倒数着开始了。
8
发现女婴的日子是1984年4月26日,这一天理所当然成了艾思的生日,尽管当时看上去她已经有两三个月大了,但这无关紧要。
其实艾家夫妇已经有一个十四岁的儿子,在念初二,而艾太太一直想要个女儿,就决定收养这个女婴。但是仅仅过了几个月,在八月份,艾思就被送进了儿童福利院。
“怎么没有收养下去?”彭七月问艾太太,“是家里经济状况不允许,还是别的原因?”
艾太太沉默了许久,才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一件事,让我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这是艾太太选用的词汇。
八月份是夏季,这天晚上十点多,艾太太给女婴洗完澡,搽了点儿童痱子粉,然后放在铺着台湾席的床上。
一家四口,艾太太与女婴睡在床上,丈夫与儿子睡在地板上,地上也铺了凉席,父子俩已经睡着了,鼾声此起彼伏。当时上海人的居住条件很紧张,一家四口有一间近廿平方的房子,已经是相当宽裕了。
婴儿老是朝床外爬,还拼命伸着小手,嘴里咿咿呀呀,好象要去抓什么东西——
艾太太顺着方向望去,在红木五斗橱上,放着一只淡绿色的向日葵牌保温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