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第3/17页)
雨已经停了,乌云裂成一块块碎片,萨斯梅尔的方塔衬托在灰红色的天空上,十分醒目。我心中暗想,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日落美景?果真如此的话,怎么没见哪个员工跑出来欣赏呢?这条路跟沼泽地一样荒废苍凉。我们经过一个岔路进了主要入口,然后往左,朝着废置的雷达装置和那座围在库房和水泥建筑中间的方塔开去。现在,这地方看上去更像是一座被遗弃的纳粹集中营了。
肯恩把车开过方塔和那座主建筑,上了一条通往海边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排预制件搭成的棚子。
“我们到了,”他说,“我刚才是怎么说的?你看,西伯勒斯抢先了吧。”
那狗从左边的小路上露出头来,往棚子后面跑去。
“它是怎么训练的?”我问道,“用高保真哨子吗?”
“这么说不太确切。”我的同伴回答。
我下了车,他从后座把我的行李拿出来。“我猜,这儿是宿舍区吧?”
我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些预制的棚子至少看上去还算严实,防风防雨。
“全都包括了,”肯恩回答,“我们在这儿睡觉、吃饭,所有的工作都在这儿做。”
他并不在意我惊讶的目光,在前面领着路。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门厅,前面横着一条通向左右两边的走廊。附近一个人也没有。门厅和走廊的墙壁都刷成沉闷的灰色,地上铺着油毡。给人的印象好似一个下班后的小镇诊疗室。
“我们八点吃饭,还有不少时间,”肯恩说,“你大概想看看你的房间,洗个澡吧。”
我并不特别想洗澡,却忍不住想喝点儿什么。我跟着他走进左边的走廊,他打开一扇门,打开电灯,然后走过去把窗帘拉开。
“很抱歉,”他说,“杰纳斯喜欢在去厨房前让我们躺床上休息。无论冬夏,这些窗帘在六点半就给拉上,床罩也取下来。他很有一套日常规矩。”
我环顾四周。布置房间的人一定受过医院的专门培训。屋里只有最基本的家具摆设:床、洗手盆、抽屉柜和衣柜,还有一把椅子。窗户朝向正门的入口。床上的毛毯按照医院那种叠法叠好,而且还是军队医院。
“怎么样?”肯恩问道。他显得有些困惑,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让他感到吃惊。
“很好,”我回答,“现在能喝点儿什么吗?”
我随他再次进了走廊,穿过门厅,通过尽头的摆动门。我听到一阵轻轻的噼啪声,有人在打乒乓球,这让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我们进去的那间屋子是空的,没人在里面打球,他们是在隔壁的某间屋子里。这间屋里有几把简单的椅子,一两张桌子,尽头的角落里有一个电炉和酒吧台。我那年轻的同伴走到台子后面,我注意到那里摆着两只巨大的茶壶,看上去十分可疑。
“喝咖啡还是可可?”他问道,“也许你喜欢更带劲儿的?我建议来一杯橙汁兑苏打。”
“我要来杯苏格兰威士忌。”我说。
他露出一脸苦相。那焦急不安的表情就像东道主听说他的客人要在数九寒冬吃新鲜草莓一样。
“我实在感到抱歉,”他说,“我们这儿谁都不碰酒精饮料。麦克不容许,这是他的规矩。不过你倒是可以自己带过来,在房间里喝。我真是不长脑子,刚才忘了提醒你。我们要是在瑟尔沃停一下,从‘三只公鸡’那儿买一瓶就好了。”
我看出他真心实意感到不安,便使劲控制着不让心头的怒火爆发出来,告诉他来杯橙汁也行。他松了口气,在一只高脚杯里倒了些令人作呕的液体,然后又熟练地往里面兑了些苏打水。
我觉得机会来了,该让他多解释解释,不光是他这个助理,更主要的是这里的其他情况。它是属于圣本笃会还是圣方济会,晚祷的钟声什么时候敲响?
“请原谅我的无知。”我说,“不过我在动身离开联合电子的时候,只了解很少的情况。我对萨斯梅尔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你们这儿到底在干什么。”
“哦,这你不用担心,”他微笑着回答,“麦克会把一切都给你解释清楚的。”
他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些橙汁,说了句:“干杯。”我没有举杯应和他,而是侧耳去听隔壁打乒乓球的声音。
“你刚才提到,所有的工作都是在我们这幢房子里进行的。”我接着说。
“的确。”他说。
“但是所有人员都在什么地方呢?”我追问道。
“人员?”他重复了一句,皱起了眉头,“说不上什么人员吧,这儿只有麦克、罗比、杰纳斯——我估计你得算上杰纳斯——还有我。当然,现在你也算一个。”
我放下杯子,瞪大了眼睛。难道他这是开玩笑?不,他看上去十分严肃。他一口喝干他那杯橙汁,就像在痛饮珍馐之神赐予的美酒,然后从吧台后面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