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实录之一 死亡签名(第19/37页)

我又想起昏迷前听到的那粗重呼吸,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脖子上遭受的那重重一击,原来一直都有人在跟踪我。他是谁?他还在房间里吗?想到黑暗中可能有另一个人在监视我,随时可以对我下毒手,我就不寒而栗。对了,日记,那四本日记,我费力地用被捆绑的双手在身边摸索,昏迷前就握在手中的那个牛皮纸袋早已不见踪影,我上衣口袋里的手机也不在了。那人一定是为了那四本日记来的,他会不会就是陈广?以他的冷酷残忍的个性,为了掩盖罪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如果是陈广做的,我生还的可能性就几乎等于零。不过,他为什么不索性杀了我?他杀过那么多人,也不在乎多我一个。我忽然想起苏南和林美娟惨死的模样,心就像跌落万丈悬崖的石头,向深渊里直坠下去。难道他想千刀万剐地处死我?可是,他对我哪来的深仇大恨?他杀害苏南和林美娟之前,是否也曾把他们拘禁,等到雨夜时才动手加害?许多人都有凡事往最坏处想的弱点,我也是这样,于是,越想越心惊胆寒,在无边的黑暗中,我瑟缩成一团。

饥饿、干渴、恐惧、悲凉、绝望,我在这样复杂的情绪里饱受煎熬,每一分钟都漫长得像是一年。我甚至开始责怪凶手,为什么不索性趁我昏迷时把我杀死,一死百了,胜过这无边的折磨,在绝望中等待死亡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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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8月25日。多云转晴。

钱家老宅。

就在我东奔西走地试图查清陈广底细的同时,重案队又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又是指名道姓要和沈恕对话。虽然来电号码显示与上次不同,但沈恕凭其说话语气和用词,断定他与上次打匿名电话的是同一人。沈恕甚至认为,这个人就是死硬不肯开口的陶英,可是他无法逼迫陶英承认。而且,他也不知道陶英究竟掌握多少内情。

电话里的声音尖锐刺耳又模糊不清,不过可以判断对方的内心很恐惧,情绪很不稳定,因为他说话时断时续,又带着浓重的哭腔。这更让沈恕坚定了他的判断,对方就是受到苏南和林美娟惨死照片刺激的陶英,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对抗死亡威胁的强悍神经。对方一直在电话里哭诉,沈恕试图捕捉他言语中有价值的蛛丝马迹,却无论如何也不得要领。这时已经通过电话号码锁定了这台公用电话的位置,并请当地派出所派警员火速赶往现场。

但对方虽然失态,头脑却还很清醒,时间把握得非常准确,哭诉了两三分钟后就准备挂断电话。沈恕眼见无法掌控对方情绪,索性直截了当地点出他的名字:“你是陶英?”对方沉寂了几秒钟,又含混不清地说:“不,我不是,等……等到必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是谁。”沈恕担心他随时挂断电话,每句话都直奔命门:“凶手是谁?和警方配合,就是保全你自己。”对方又沉默一会,突然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想,一定和那件事有关,可是,那件事这样隐蔽,除了我们……,怎么可能有别人知道?”电话在痛苦凄怨的哭声里中断,传出滴滴答答的电流声。

派出所民警赶到公用电话所在地时,见话筒悬垂在电话线上,有节奏地在半空摇晃,话机前已空无一人。

沈恕手持话筒,呆呆出神。苏南、林美娟、(陶英?)都卷进了一件事里,这件事严重到给他们惹来杀身之祸。他凭直觉判断,打匿名电话的无论是不是陶英,都的确不知道凶手是谁,也就是说,他们做的这件事并没有一目了然的仇家。三个人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唯一的共性是年龄接近,都是工农兵大学生,难道这件事发生在他们的读书时代?一条遥远而漫长的导火索,在多年后点燃,究竟埋藏着怎样的刻骨仇恨?

这时是下午四时许,我正与陈广在小王庄查案,距他们发觉我失踪还差八个小时。

感谢我老爸。我在《让死者闭眼》这本书里交代过,我老爸曾担任公安研究所的所长,临退休前,正是我大学毕业寻找工作的时机,在公安局和检察院之间摇摆不定,他又代我做决定,选择了公安局科技处。老爸做了大半辈子公安工作,警觉性很高,我虽然独居,他每晚都会查我的岗。当晚十点,我家里电话没人接听,手机也打不通,他就有些发毛,又向科技处核实过我夜里没有出勤任务,索性直接把电话打到陈广家里要人。陈广先和他打哈哈:“二十出头的女孩家,夜里出去玩一玩,你慌什么?”老爸不和他缠夹不清,硬邦邦地说:“我的孩子我了解,她知道我每晚电话查岗,不管去哪里从来都先打招呼,她是你处里的人,又是你带的,我就找你要人。”陈广拗不过我老爸,答应帮忙找一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