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8/9页)

狄克斯坦这时拨了他所在的夜总会的电话号码。他要求和撒尼先生通话,据他所知,那位先生应该在酒吧。他等候的时候,能听到吧台的人叫喊撒尼的名字:这叫声有两种途径传到他这里,一个是直接从吧台,另一个是通过几英里长的电话线。最终他从电话里听到一个声音说:“喂?喂?这里是撒尼。有人在听电话吗?喂?”

狄克斯坦挂断了电话,快步走回酒吧。他远远看到吧台上放置的电话。那个穿黑衣裙的女子正在和一个三十多岁的晒得黑黑的高个子金发男人说话,狄克斯坦当天早些时候曾经在码头上见到过他。那就是撒尼了。

那女人朝着撒尼微笑着。笑容很甜美,是那种使任何男人都要回眸的笑容:温热的红唇,微露的皓齿,伴随着倦怠似的半睁的一双星眼,真是摄人魂魄,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镜子前面演练过千百次的成绩。

狄克斯坦入迷地盯着看。他一点不懂这类手段如何卓有成效——男人如何勾引女人、女人如何勾引男人的一套。他更不明白一个女人如何引诱男人,却让那男人相信是他在引对方上钩。

看来,撒尼自有其魅力。他也对她微笑,含有调皮男孩式的一笑,这一笑使他看上去年轻了十岁。他对她说了些什么,她又露出了笑容。他迟疑着,仿佛想再说些什么,又一时想不出说什么才好,随后,他转过身要走,让狄克斯坦心里一惊。

那女人自知如何应对:狄克斯坦用不着担忧。她碰了碰撒尼的夹克衫袖子,他就回到了她面前。她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支香烟。撒尼翻着衣兜寻找火柴。他显然不抽烟。狄克斯坦心里沉吟了一声。那女人从放在她跟前的吧台上她的过夜手袋中掏出一只打火机,递给了撒尼。他为她点着了香烟。

狄克斯坦不能走开,也不能从远处观察,否则他会精神崩溃的。他只能聆听。他一路穿过吧台,站到了面对那女子的撒尼的身后。狄克斯坦又要了一杯啤酒。

那女子的话音热情又富于吸引力。狄克斯坦原本就听过的,可她此时却派上了用场。有些女人具有卧室的眼神,而她有的是卧室的话音。

撒尼在说:“我常遇到这种事。”

“电话吗?”那女子说道。

撒尼点点头:“女人的麻烦。我痛恨女人。我这一辈子,女人给我造成了痛苦和不幸。我巴不得自己是个同性恋者呢。”

狄克斯坦大吃一惊。他在说些什么?他的话当真吗?他再设法把她打发走吗?

她说:“你为什么没有成为同性恋呢?”

“我不喜欢男人。”

“那就当修士吧。”

“哎,你要知道,我还有麻烦,我有贪得无厌的性欲。我往往成天躺着,时常一夜好几次地干。这是我的一大问题。你想再喝一杯吗?”

啊。这只是闲聊。他是怎么想出来的?狄克斯坦判断,海员们一向都这样干,他们把性生活变成艺术了。

事情就这样进展着。狄克斯坦不得不佩服那女子牵着撒尼的鼻子走的能力,同时却让他觉得是自己掌握着主动。她告诉他,她只在安特卫普逗留一夜,还让他知道她在一座上等旅馆里有个房间。随后,他说他们得来一瓶香槟,可惜夜总会里出售的香槟不够格,不如他们到别处去,比如说,去一个旅馆,她的旅馆就可一试。

舞池的表演开始时,他们离开了。狄克斯坦满心高兴:到此为止,一切顺利。他观看了十分钟一排姑娘踢着大腿,然后就走了出去。

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旅馆,上楼来到房间。他站在靠近通向隔壁的互通门边。他听到那女子咯咯的笑声和撒尼的低语声。

狄克斯坦坐到床上,检查着瓦斯筒。他迅速地打开又关上,在面具上让香甜气味猛地一喷。他干这种事不费吹灰之力。但他不清楚得用多大的力气吸气才能奏效。他来不及恰到好处地试用了。

隔壁房间里的动静加大了,狄克斯坦开始感到尴尬。他不知道撒尼的良知如何。他会不会在跟那女子完事之后就急于回到船上去呢?那可就不妙了。那就意味着在旅馆走廊里要有一场打斗——既不专业,又很冒险。

狄克斯坦等候着,心情紧张、窘迫,又焦虑。那女子精通她的行当。她知道狄克斯坦想让撒尼在事后入睡,就尽量把他累垮。这种努力似乎费时无尽。

到她敲击互通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两点了。暗号是:三声慢敲表示他在睡觉,而六声快敲表示他要走了。

她慢慢地敲了三下。

狄克斯坦打开了互通门,一只手拿着瓦斯筒,另一只手握着面具,轻手轻脚地溜进了隔壁房间。

撒尼赤身裸体地仰卧在床,一头金发乱糟糟的,嘴大张着,双眼紧闭。他的躯体看起来很健壮。狄克斯坦凑到跟前,静听着他的呼吸。他吸进一口气,然后喷出来——这时,就在他再次吸气的时候,狄克斯坦拧开阀门,把面具罩到那个熟睡的男人的口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