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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莱芭在一起,属于他的惟一活着的女人。他抱着她,在这个像肥皂泡一样短暂脆弱的时空里,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一切都会好的:他在释放他的生命,穿过了生死界限,穿过空想的黑暗,离开这个饱含痛苦的星球,到达安全宁静的彼岸,并永远获得彻底的放松。
在黑暗中他躺在她身边,把一只手放在她身上,轻轻地按她的身体以便阻断归路。她睡着了,多拉德,这个受众人诅咒的杀死十一人的凶手,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她的心跳。
图像。怪诞的珍珠飞跃在熟悉的黑暗里。那把他曾用来射击月亮的手枪。他在香港看到过一种烟花名叫“龙戏珠”。
巨龙出现了。
他被吓呆了,身体仿佛被劈成了两半。在接下去的绵绵的长夜里他守在她身边,注意地听着,不敢穿着和服下楼。
她在夜里翻转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翻找东西,直到她碰到床边的玻璃杯,放在里面的外婆的假牙格棱棱地响了一下。
多拉德拿给她一些水。她在黑暗中抱着他,继续睡去。他把她放在他文身上的手拿下来,放到自己的脸上。
到黎明时分他才昏沉地入睡。
莱芭·麦克兰在早晨九点醒过来,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她在宽大的床上痛快地伸了个懒腰。他没有被吵醒。她开始重新判断房间的布局、地毯、地板、时钟滴答响的方向。摸准方向后,她悄悄地起来找到了卫生间。
她洗完澡他还没有醒。她的撕破了的内衣在地上扔着。她用脚找到它们然后塞进提包。她套上棉睡衣,找到拐杖,走了出去。
他告诉过她院子很大很平整,四周围有长荒了的篱笆。可是她最初进去的时候还是很小心。
晨风凉飕飕的,阳光却很暖和。她站在院子里,让风把接骨木果的种子从她手中吹过。风吹过她身上的擦伤,是洗澡时刚留下的。她抬起胳膊向着风口,让风钻进衣领,凉凉地掠过胸脯、胳膊和两腿之间。有蜜蜂飞过。她一点也不怕,不一会它们也就飞走了。
多拉德醒了,起初他一阵纳闷,发现自己没在楼上的卧室里。他记起来的时候他的黄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脑袋像猫头鹰一样噌地转到枕头的另一边。空的。
她在房子的四周巡视吗?她能发现什么?还是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那些应该藏起来的东西露馅了?他有可能被怀疑。他有可能需要逃跑。
他到卫生间、厨房去找她,到地下室放轮椅的地方,到三楼楼上。他本不愿意上顶楼,可是他必须去找她。他爬楼梯的时候文身一会弯曲一会伸展。巨龙从他卧室的画中放射出鲜艳夺目的光彩。他不敢和巨龙待在一间屋子里了。
从楼上的一扇窗户里他看见她站在院子里。
“弗朗西斯。”他知道声音是从他的卧室里传出来的,他知道是巨龙的声音。这种与巨龙不再成为一体、被分离的两个个体的感觉让他感到迷惑。他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分离是在他用手感受莱芭的心跳的时候。
巨龙以前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这简直令人恐怖。
“弗朗西斯,到这里来。”
他试图把叫他的声音关掉,可这声音在他下楼的时候又开始叫了。
她能发现什么呢?外婆的假牙在杯子里丁当地响过,可是他为她拿来水以后就把杯子拿走了。她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弗雷迪的磁带。在客厅的录音机里。他去检查了一下,磁带被倒到了头。他记不起来是否在给《国民闲话报》的电话中播放磁带以后就把它倒到头了。
不能再让她进这个房子了。他不知道在房子里会发生什么事。她有可能会看到惊奇的事情呢——巨龙可能会下界的。他已经领教过,她多么轻而易举就能打乱计划。
可那些妇女看到她上他的面包车了。华菲德能回忆起他们曾在一起。在慌慌张张中他穿上了衣服。
莱芭·麦克兰摸了摸一棵树阴面清凉的树皮。在院子里来回走的时候又感觉出了太阳的存在。通过阳光的热量,通过户外空调机的嗡嗡响声,她总能判断出自己的位置。航行,她生命的原则,是很容易的。她走过来又走过去,手在灌木丛和花丛的顶端轻轻拂过。
一片云彩遮住了太阳,她停下脚步,不知道自己面朝什么方位。她想听听空调机的声音,可是空调被关掉了。她感到瞬间的不安。然后她双手击掌,从房子的一头听到了令人安心的回音。莱芭打开了手表的表面玻璃,通过摸表针的位置知道了时间。再过一会儿她该叫醒D了。她该回家了。
纱门很响地关上了。
“早上好。”她说。
他的钥匙在他走过草坪的时候清脆地响着。
他走近她的时候小心翼翼,好像走得太快身边带起的风就会把她吹倒似的。他看到,她并不害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