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从南安普顿飞往福因斯(第6/7页)

火车越开越快,伊丽莎白消失不见了。

珀西说:“家庭生活可真是美好的事啊。”虽然他是想讽刺,可话里并没有一点幽默的味道,有的只是苦涩。

玛格丽特心想,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看到姐姐了。

母亲在用一条亚麻手绢拭眼角的泪,但是泪水根本止不住。她很少失态,玛格丽特就记不起她之前什么时候哭过。珀西看上去好像被吓到了。玛格丽特想起姐姐竟对那么邪恶的主义如此痴迷,心里郁闷得不行;可与此同时,她还是忍不住有点雀跃。伊丽莎白做到了:她违抗父命,并且得逞了!她勇敢地面对了他,击败了他,逃离了他的魔掌。

伊丽莎白能做到,她也能。

她闻到了海的味道。列车驶入码头,沿着海岸行进,缓缓开过仓库、装载机和一艘艘邮轮。尽管还有离愁别绪,玛格丽特还是开始感觉到了自由解放的悸动。

火车在一幢标着“御园”二字的建筑外停了下来。这座超现代派建筑盖得有点像船:拐角圆滑,上面一层甲板形状的走廊,上面还围满了白色栏杆。

奥森福德一家以及其他乘客取回各自的随身旅行袋,下了车。所有登记过的行李都会被转送到飞机上。乘客走进“御园”楼办理各种登机手续。

玛格丽特只觉一阵眩晕。她周围的世界变得太快了。她丢下了自己的家,丢下了困战中的祖国,她和姐姐分离,马上就要飞到美国去了。她真希望表针能停一停,让她试着接受这一切。

父亲跟泛美航空的工作人员解释说伊丽莎白不和他们一起飞了,工作人员答道:“这没关系——我这边有人正指望着能买到退票呢,交给我好了。”

玛格丽特留意到,哈德曼博士正在一个角落抽烟,警觉地四下张望着。他神经紧张,有些焦急的样子。玛格丽特心想:都是我姐姐那群人把他害成了这样,法西斯主义的迫害把他整成了一个神经兮兮的废物,如此迫切地想离开欧洲不是他的错。

因为从候机室看不到飞机,珀西动身去寻找最佳观景点。回来之后他变成了百晓生。“飞机将于两点整准时起飞。”珀西说。玛格丽特听罢直感忧惧。珀西继续道:“我们将于一个半小时后抵达第一站,福因斯。和英国一样,爱尔兰也在用夏令时,所以我们会在当地时间三点三十分降落。我们将在这一站停留一个钟头,在此期间,飞机会再次加满燃料,敲定最终的飞行计划。所以说,我们会于四点三十分再次起飞。”

玛格丽特留意到,这里除了刚刚火车上遇见的那些人之外还有几张新面孔。肯定有人一大早直接到了南安普顿,又或者是在这边的酒店过了一晚。她想着想着,出租车上下来了一位让人惊艳的美女。她是位三十多岁的金发女郎,身穿一条动人的红波点白底真丝裙。陪她的是位身穿喀什米尔羊绒夹克的笑眯眯的男人。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他们是那么幸福、那么耀眼。

几分钟之后,飞机可以登机了。

他们出了“御园”前门,径直走向码头。停泊在那里的“飞剪号”就正在水中优雅地一起一落,太阳在它的银色轮廓边若隐若现。

它是庞大的。

玛格丽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飞机,就连一半这么大的也没见过。它有一幢楼那么高,两个网球场那么长,鲸鱼嘴似的机头上喷了一面美国国旗,高高的机翼和机身最高处持平,机翼里还安了四台巨大的发动机,上面的螺旋桨差不多有十五英尺宽。

这种东西怎么能飞得起来?

“它很轻吗?”她大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珀西听到了,立即回答:“四十一吨重。”

那岂不就跟坐着房子上天一样。

他们来到码头边。

他们要先踩过踏板走上浮动码头。母亲紧紧抓住护栏,小心翼翼地往前挪着:她蹒跚的样子好像又老了二十岁。夫妻俩的包都在父亲手里——母亲有个小毛病,向来不拎任何东西。

一条稍短些的踏板将他们引到了一块像是副翼的东西上面,这东西又粗又短,一半都没在水中。“‘流体静力装置’,”珀西一副渊博的样子,“也就是大家所知的海翼。它能防止飞机侧倾到水里。”海翼的表面有轻微的弧度,玛格丽特总觉自己会滑下去,但她没有。这会儿她已经走进了头顶那片巨大机翼的影子里。她真想往上伸手摸摸那巨大的螺旋桨桨片,可惜她够不到。

机身上“泛美航空系统”的“美”字正下方有一个入口。玛格丽特缩着头,迈进了机舱门。

再下三步台阶就能来到舱内地面。

玛格丽特来到了一间大约十二英尺见方的空间,里面有奢华的赤褐色地毯、米黄色墙面还有蓝色座椅,座套上还有华美的星星图案。座位顶上安了阅读灯,大大的方形窗户上挂的是威尼斯式窗帘。舱内墙面垂直,天花板水平,都没有随机身弯曲,与其说他们登机,不如说是走进了一间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