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第7/29页)

死者之间若没什么关联,那么谋杀手段呢?植物毒药,在多萝西·塞耶斯和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乡村谋杀案中很常见。“在历史上的投毒案件中,下毒者多为刺客或者死者的家人。我们将尽力寻找刺客,因为已经可以排除家人下毒的可能……那么为什么要用这种东西?因为很难找到蛛丝马迹。也可能是你因为不喜欢杀人的感觉……”他对自己点头,“就是这样,不是吗?你喜欢的不是杀害的感觉,而是力量的感觉,但是你不喜欢肮脏的工作。你不想看着他们死去,你不想让自己像那些低等杀手。”他陷入沉思。“你也许说服自己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也许可以打败毒药,也许不能。他们也许幸运,也许不幸……而说到不幸,我想到了这帮小伙子。”屏幕上,运动员穿着他熟悉的淡黄色衬衫从通道中走出来,所有人的手臂上都戴着黑色带子。托特纳姆热刺队的队员同样系着黑色臂带,低着头。

两队队员面对面排成两排。托尼及时将音量调大,听到评论员在说:“……为本周意外死亡的罗比·毕晓普默哀一分钟。”

托尼也低下头默哀。时间仿佛过得太快了,很快就人声鼎沸,运动员走到各自的位置。罗比已经被留在回忆中,精彩的比赛又开始了。

维多利亚体育场周围的街道上挤满步行去球场的球迷。这里不允许汽车入内,穿着黄色荧光夹克的警官在管理和分流车辆。只允许行人和马匹入内,安保部门努力为主场比赛提供平静与祥和的氛围。在身着黄色服装的主场球迷中,夹杂着装饰性的白色丝带,那是热刺队支持者在敌人的领土上示威。

黄色中还有一小块白色。一辆A1小车穿过人群缓缓向前。坐在车里的尤瑟夫镇静地祈祷着,嘴唇几乎不动,脑中却没有停歇。他如果将精力集中在细节上,就不用面对将要做的事情带给他的恐惧。根据文件上的指示,他已经通过第一个检查站。那个不让他前往球场的交警看了一眼两张假的传真和假的身份证,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让他通过了。接下来的考验更加严峻。

他看了看时间,正好。格雷森街的看台出现在他前面,带有俱乐部式顶饰的铁门清晰可见。停车场员工和运动员入口就在那道门过去几十英里,这段路被路障和警察组成的警戒线封锁了。他将棒球帽拉得更低,从上面几乎看不清他的容貌。

尤瑟夫穿过大门,按响喇叭,在球迷中开道。比平常举行比赛时更拥堵,因为道路完全被罗比·毕晓普的祭奠物占据了。他在一张又一张的照片里对着尤瑟夫笑,那是看到世界正如自己所想那般运作后显露出的自信的笑。他大错特错了,尤瑟夫想。

他摆动方向盘,将小车开向路障。他靠近路障后,安保人员把他包围,他们看起来充满威胁:穿着黑黄相间的维多利亚队短夹克,黑色的牛仔裤,还剃着光头。他摇下窗户,微笑。“紧急电力维修,”他说,“韦斯特看台下面的电源供电有点问题,”他出示传真,“电力如果崩溃,商务包厢无法正常提供服务。”

离他最近的保安用嘲讽的口气说道:“可怜的混蛋们就无法在黑暗中找到鲜虾三明治了。给我点时间,我把这些东西给那边的家伙看看。”他带着文件,走进防护围栏旁边的小屋里。尤瑟夫看到他把传真给小屋里面的人看,感觉到腋窝的汗水和自己的渺小。

“相当醒目,不是吗?”他对刚走上来代替离开的那个人的保安说,“可怜的草皮。”

“绝不是开玩笑的,”这个保安说,“什么样的恶棍会做那样的事情?”他又看了尤瑟夫一眼,惊讶地意识到自己是在跟一个年轻的亚洲男性讲话,觉得自己就像小报中的当代恶魔。“对不起,伙计,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们并不都像那样。”尤瑟夫说,脚趾不舒服地蜷起来。不是因为说谎,而是因为他的谎话如此没有底气。他们正要继续聊下去,先前那个保安带着文件回来了。

“你得把车后厢打开给我看看。”他说。

尤瑟夫关掉引擎,取出钥匙,走向卡车后端。他感到手在颤抖,所以试着将身子阻隔在锁和保安人员之间。他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一切都会顺利,然后他将门打开。车里装着电缆支架、夹子、保险丝、螺丝钉和转换器的塑料盒子,不同尺寸的绕线轮在一捆弹力绳后面挤作一团。伊姆兰的工具盒就放在旁边,在一个蓝漆快掉光的又长又大的铁盒上面。

“你能把那个工具盒打开给我看看吗?”保安说。

“当然,”尤瑟夫艰难地咽一下口水,打开盖子。第一层是堆集机、剥线器和螺丝刀。“好了吗?”他将手放在铁盘上,装出愿意继续打开的样子。其实他的肚子一阵阵发紧,膀胱像在燃烧。这个混蛋保安如果不罢休,接下来就会看到一枚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