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国有国法,道有道规(第3/11页)

喊声正是来自于山房区。

在一间山房外,已围起了一大圈人,其中有道士,有杂工,也有信徒。圈子里面,一个年纪中等的男人躺倒在砖石地上,颈部有伤,身下一大滩血,身子已没了动弹。

原来是死了人,难怪叫喊的人如此惊恐。

这一下热闹了,平素安宁的无涯观,变得比过春节还要闹腾。有维持现场秩序的,有飞奔去请观主的,有下山赶去衙门报案的,还有冲出去封锁山门以免凶手溜逃的,唯独没有人去理会倒在血泊里的人。死的不是观里的道士,信徒里也没一个认识,自然没人去管地上的死尸。

胡客站在人群里,没有注意尸体,反而看向四周。他看见了东面的折转回廊,南面的殿后老君像,以及西面的翠食斋厅堂。他惊讶地发现,紧挨着尸体的山房,是山房区的左起第二间。

这正是地图上标注朱砂点的位置!

胡客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几大步走出人群,丝毫不在意围观人群看他的目光,径直在尸体前蹲下,揩去死者颈部的血渍,看到了一条平整如线的伤口。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颈脉断裂,一击毙命,伤口薄如纸,像蝉翼刀所为,手法干净利落,十有八九是同行下的手。”他摸了一下地上的积血,感受到了血液的温度。“刚死不足半刻钟。”接着他搜遍了尸身,从死者的左右衣袖里各搜出了一柄蛇形短刃。这两柄兵刃的出现,倒令胡客颇有些吃惊:“夺命龙!看来死的也是同行。这人的武器还没出手,就遇到了更为厉害的高手。”

胡客抬起头来。眼前的这间山房,正是朱砂点的所在。他弃了尸体,快步走到门前,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房门,一股更为浓厚的血腥气立即扑鼻而来。

房内的一切摆设整齐划一,似乎没有发生过争斗,可地上却躺着三具尸体,鲜血流了一地。房间的木格子窗敞开着,可以看见天边正升起的一轮红日。

胡客左看右看,这不过是一间普通的道士住的山房,并无任何特别之处。“这是谁的房间?”他回头问,声音里满含迫人回答的威严。

堵在房门口的人都默然了。那些知情的道士们,都因房内的三具尸体而吓得忘记了言语。片刻后,一个年轻的小道士才小声说:“是道权师叔的。”门外有信徒听到后小声嘀咕:“啊,不就是常来咱村里讲道法的秦老道吗?”

“哪一个是道权?”胡客指着地上的三具尸体问。

门口的道士们都摇起了头。有道士低声说:“这三人都不是咱观里的。”

“那道权在哪?”

道士们左右顾盼,很快七嘴八舌起来,有说做早课时没看到他,有说吃早饭时也没看到他,总之今天都没见过秦道权,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胡客俯下身检查了三具尸体,都是颈脉被割断,一击毙命,伤口的形状与房外发现的尸体一模一样,血液的温度也相仿。在三具尸体的手边,分别有一柄象剑、一柄照胆和一把短铗。看来这三人的武器已然出手,但还是没能逃过被击杀的命运。

在靠窗的地上,有一柄染血的指尘剑。指尘剑是道家武械,胡客心想,这多半就是秦道权的武器。这柄指尘剑的剑身很薄,薄得像一页纸,甚至可以作腰带缠绕在腰间。如此看来,杀死四个人的并非蝉翼刀,而是这柄薄如蝉翼的指尘剑。

秦道权并未死在房中,观里道士也没见过他,很可能他已从眼前敞开的窗户逃走了。可是他没有捡走掉落的指尘剑,说明当时情势十分紧迫,兴许还有人正追杀他,所以他连剑掉在地上也不及捡就夺窗而逃。这次道上出动的人手可真不少,光躺在地上的就有四个了。如此兴师动众,看来这个秦道权,定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人物。

胡客跨过尸体,走到敞开的窗前。无涯观依山而建,正朝上下山的石阶大道,背倚草木丛生的荒山险崖。山房区位于道观的后半部分,从窗户望出去,天地开阔,群山在览,红日如盘。一段杂草遍生的斜坡从窗脚延伸出去,随即是笔立的断崖。斜坡上有一条窄径,直通雾寒山的峰顶。

胡客猜想,约半刻钟前,这间山房内,发生了一场悄无声息的刺杀与反刺杀。从结果来看,反刺杀的一方,即秦道权,占据了上风。

为寻找胡启立,胡客通过张明泉和朱圣听的描述,窥破了打油诗里的藏头格,找到了死去的阎老头,又通过棺材里的死人枕头,发现了一幅建筑图,随后辗转来到了无涯观,并且找到了朱砂点所标记的山房。他原以为只要找来,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可事情似乎远比他想的更为复杂。这间山房的主人,一个叫秦道权的老道士,遭遇了刺客道青者的刺杀,在击毙四个青者后,夺窗而逃。窗外的窄径能上不能下,秦道权一定是逃向了雾寒山的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