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邑寿川(第9/28页)
刀城先生一面说道,一面把视线望向远方,也像是正望着某个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一样。
“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当我得知胜虎先生口中插了一双筷子的时候,起初还以为那是凶手故意让他溺死才这么做的。凶手可能认为光是敲昏他的头,让他处于昏迷的状态下还不一定能够让他溺死……这么一来我又联想到,塞进山伏口中的那把梳子,或许也是为了不要让他咬断自己的舌头。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让人想不透了。如果是要让死者看起来像是死于上吊或失足落水的话,那肯定是为了要伪装成自杀,既然如此的话,加在尸体上的那些装饰就太不自然。反过来说,如果只是单纯的杀人,又为什么要费那么多功夫把尸体吊起来或者是让被害人溺死呢?我真的完全想不通。”
“说不定凶手的目的是为了将自己的罪行穿凿附会到村民们传得绘声绘影的厌魅作祟之说,好让事情不了了之,所以才故意搞出那么多花招的。”
“如果只是这个村子的问题的话,这么做或许还行得通。但是,如今不但出现了死人,还死得那么莫名其妙,警方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就算凶手真的是黑之家的人,应该也不会不知道,那种迷信是说服不了警察的吧!”
“说的也是,我想就连迷信到走火入魔的叉雾奶奶,应该也是这么判断的。”
涟哥哥喃喃自语似的说完以后,才想起不该在我面前说这种话,连忙慌张地补充:
“可、可是,就算是这样好了,那两个人也不可能是自愿那么做的吧……”
“如果假设这一连串的行为都是他们自己做的,但是却不是出于他们自己的意愿,你觉得如何?”
刀城先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自问自答似的说道。
“难道是……被操纵了吗?那才真的是不可能吧!听说无论功力再好的催眠师,好像也没办法逼迫对方自杀。刀城先生,再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就像解开静枝的神隐之谜那样,这两个人的死因之谜也全靠你了。”
我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一问之下,涟哥哥藏不住骄傲地告诉我,刀城先生已经解开了九年前消失在地藏路口的<不见不见路>,当时年仅七岁的下屋佃农之女静枝的神隐之谜。
“没有啦!那只不过是可能性之一而已……”
刀城先生手忙脚乱地想要否认,但是涟哥哥已经抢先一步把事情告诉我了。
比起解谜的内容,令我更惊讶的是原来还有这样的思考逻辑啊!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决定把我在绯还川发生的那件事说出来,请刀城先生分析一下,那件事跟那两个人的死有没有关系……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们商量。”
说完这样的开场白之后,我把那天发生的事全部讲了出来。令人惊讶的是,涟哥哥和刀城先生只是用眼神彼此确认之后,便讲出一件更惊人的事,那就是千代被我的生灵附身一事。这么说来,封印在那个依代里的——
(竟然是我的生灵……)
我本来是想要借助刀城先生实事求是的精神来解谜的,没想到竟然跳到更荒诞不经的地方去了。
“那种东西肯定是千代的错觉嘛!更何况,当时和我在一之桥上分开的纱雾明明就往上屋的方向去了……”
“既然是生灵的话,跟本人在哪里、做什么,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不是说了吗?根本没有生灵这种东西呀!对不对?刀城先生……”
涟哥哥满脸怒气地向刀城先生寻求认同,可是刀城先生却意外地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说道:
“二位听说过朱雀神社的双人巫女传说吗?”
我反射性地点了点头,涟哥哥虽然在嘴边叨念着他不是很清楚,却也点了点头。
“那也是一种称为‘生灵’或‘分身’的现象,也就是所谓的Doppelganger,在古今中外的文献里都可以看得到。日本最有名的个案就是芥川龙之介深为这个问题所苦,芥川曾经在笔记本里提到这件事,但听说那是从江户时代的只野真葛所著的《奥州波奈志》中提到的<影病>而来。”
“影病……?那是一种病吗?”
“有一个叫作北作勇治的人,有一天,当他从外面回来,进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看到有个不认识的男人坐在桌前。他心想,这家伙是谁啊?可是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个人从头发的绑法到身上的穿着,都跟自己一模一样。当然,他从来没有从背后看过自己,但是怎么看那都是他自己。既然如此,他便决定要看一看对方的长相,可是当他一靠近,那个男人就背对着自己,一溜烟地离开桌旁,从打开一条小缝的拉门逃走了。勇治急忙忙地追过去,可是一打开拉门却不见半个人影。于是他便把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告诉母亲,没想到他母亲只是皱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不久,勇治突然染上急病,那年还没过完就去世了。事实上,相传北家连着三代都发生过同样的事。某一天,只要一家之主说他看到了自己,没多久,这个主人一定会卧病在床,再过不久就会死掉。无论在什么时代、哪个国家,分身这件事几乎都有一个共通的特征,那就是一旦看到自己,就表示本人距离死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