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下江南(第13/14页)

白薇挥手一掌,把臭子打下山坡,又像上次一样翻到沟里。

白薇窜下山沟,见臭子趴在沟里,一动不动。她有些慌张,上前一把拽起臭子,叫道:“你偷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臭子手中的草帽不翼而飞,野山梨滚了一地,他翻了翻白眼,嘟囔道:谁偷看你?!要看早就看够了!人家给你摘野山梨去了,真是好心成了驴肝肺!你再给我打个高烧42度。

白薇听了,怔了一下,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疾步上了沟沿,返回草屋前,纵身一跃,上了草屋屋顶,只见有个窟窿,只有巴掌大小;她摸到窟窿,往里一瞧,正看到木盆。她感到手粘乎乎的,仔细一瞧,是一小片血迹,她大吃一惊,四下望望;摸索一阵,摸到那柄小刀,刀上有血迹。再一摸,摸到一个小物件,拾起来一看,登时色变,心惊肉跳。

原来是一具小型照相机,只有火柴盒大小。

原来有人偷拍。

职业的敏感,使她立即意识到:有人在偷拍她身上的梅花图!

是共产党反间谍部门龙飞的手下所为?还是另有他人?

是梅花组织内黄飞虎的部下?还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特工?或是苏联克格勃的情报人员?

他们都像猎犬一样,寻觅这幅梅花图副图,这是目前世界上剩下的唯一幅梅花图。谁掌握了它,谁就掌握了梅花组织的秘密,谁就能领导这个神秘组织。

白薇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她冤枉了臭子。

这个任何阶级和党派都不待见的人,他就像一只被遗弃的老狗,孤零零地栖身了这荒山野岭之上。

她已经暴露了。此地不能久留。处境十分危险,危机四伏。

稍停片刻,念头已定。

白薇拿出照相机里的胶卷,将它曝光。然后跃于地面。

臭子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到屋前。

白薇进了屋,平躺在炕上,伸开双腿。

臭子进了屋,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不敢看她。

她爬起身,点燃了油灯,让灯苗重新忽悠,光晕慢慢扩散,臭子高大颀长的身影越来越大,越来越长。

臭子背对着她,不敢看她。

白薇又平躺炕上,像一只伸展四肢的白鸟,她扭过头对臭子说:“那盆里有水,你好好洗洗后上炕,我让你真正做一回男人……”

白薇说完,咬着嘴唇,双目闭上,便不愿睁开。

她的身体在颤抖。

第二天一大早,白薇便让臭子送她下山。

一路上白薇神情严肃,冷若寒霜,臭子也不说话,一脸苦大仇深;他脚步沉重,就像挂了铁砣。

翻过一道山,又翻过一道山,初春的太行山脉,清香玲珑,草木苍翠。蔚蓝色天空,白云雪白,一清二楚。小草湿漉漉的,挂着露珠,晶莹剔透。五颜六色的野花,争芳斗妍,红得耀眼,翠如翡翠,黄似金茸,紫若水晶,粉蝶翩飞,嬉戏追逐。

白薇无心欣赏这大自然美丽的景色,她在思忖栖身何处,如何与台湾总部取得联系,下一步如何行动。如今她的行动计划一个个失败,潜伏大陆的同党,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又失去了3号骨干,自己犹如丧家之犬,东奔西突,居无定所,山西五台镇仅剩她一座空墓,五台山寺庙不能遁身,大连火化厂、重庆小教堂,一个个地下据点被摧毁,龙飞等人神出鬼没,步步紧逼,在劫难逃。

夕阳西下时,两个人才走到山脚,远处能望到山村里袅袅的炊烟。周围静寂无人。

臭子指着前方的一条土路说:“你沿着这条路走过去,就有村庄了;如果有拖拉机过,你搭上拖拉机,就能到涿鹿县城,就有火车了。”

白薇没有说话,望了望苍茫的群山,又望望一望无际的土路。

臭子有些留恋地问:“妹妹,咱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白薇苦笑着望着他,说:“你现在是一个男人了。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收留了我,我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你那么丑陋和卑琐,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臭子听了,眼泪涌出了眼眶,小声说:“我知道自己丑,身上脏,我配不上你。但我一辈子也忘不掉你,忘不了这二十多天……”

白薇仍是一言不发,怔怔地望着西边的晚霞,那晚霞如血,一片血腥。

臭子喃喃地说:“我更忘不了昨晚……”

白薇听到这里,脸色变得苍白,胸脯不由地一起一伏,一股冷气由脚底顺着小腿大腿尾捎,透过内脏,袭了上来。

她仿佛听到那粗重的喘气声,声嘶力竭的大叫,彻头彻尾的汗臭,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大叫,她从未听到此情此景男人的狂叫,就像垂死前的疯狂。

最后是凄凉的哭泣,哀怨和委屈交加,无可奈何的叹息和自疚自悔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