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大人物商议(第5/10页)

“本案不成立。”威布汉断然说,一只毛茸茸的手平放在眼前颜色艳丽的档案夹上。

接下来是自由讨论时间,在吉勒姆的耳里算是间奏曲,是众人默契下让小角色提出无关痛痒的问题,以求列名会议记录。韦尔斯榔头希望现在、当场确定,假使莫斯科中心的五十万元最后掉进英国手里,应该如何处置。他警告,这笔钱无疑会由圆场吸收。财政部具有独家处置权。懂了没有?

懂,史迈利说。

吉勒姆开始察觉出一道鸿沟。有些人假设,就算是假设得不情不愿,也认为这项调查是既成事实;也有一些人继续打后卫战,避免调查开始进行。他惊讶地发现,韦尔斯榔头似乎宁可进行调查。

一连串有关“合法”与“非法”驻地情报单位的问题,尽管讨论起来累人,却有助于巩固对红色灾难的恐惧心。国会派的勒夫希望明确定义出两者的相异处。史迈利捺着性子解释。他说,“合法”或“台面上”的驻地情报员,是顶着官方或半官方防护罩的情报官。北京对俄国敏感,港府为了尊重北京,禁绝苏联在香港建立任何形式的代表,无论是大使馆、领事馆、塔斯社、莫斯科电台、俄新社、苏联民航、苏联国际旅行社,以及其他合法驻地传统上方便利用的国家机构,全部免谈。因此就定义上而言,苏联在香港的任何活动,都是由非法或台面下的单位进行。

他说,在这个前提下,圆场的研究员才发现这笔款项的动线。他避免使用术语“金棱线”。

“那可妙了。是我们把俄国人逼上梁山了,”勒夫满意地说,“要怪就怪我们自己。是我们害惨了俄国人,现在他们反扑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上一任政府的烂账,由我们来收拾。根本不是我们的错。去引诱俄国人上钩,结果自作自受。理所当然。我们只是和往常一样自食恶果而已。”

“在这之前,俄国人在香港有什么机构?”内政部一个聪明的办公男孩问。

殖民部立刻生龙活虎起来。威布汉开始奋力翻阅档案夹,但一看红发助理急于表现的态度,他喃喃地说:“约翰,这题就交给你了,好不好?”说完靠后坐,表情凶悍。褐衣女士对着有破洞的绿桌布愁眉苦脸地微笑,仿佛记得桌布无破洞时的模样。小男生第二度出击,战果惨烈:

“我们认为,先例能提供非常好的教训,”他野心勃勃地开始说,“莫斯科中心先前想在香港建立小小的立足点,一概半途而废,完全属于低层次的做法。”他滔滔不绝搬出一堆乏味的例子。

他说,五年前一名俄国人假冒东正教修道院院长,从巴黎飞来希望与硕果仅存的白俄罗斯社群搭上线,“这人想强征一个开餐厅的老头为莫斯科中心服务,结果立刻被逮捕。比较接近现在的案子,是俄国货轮进港修理,船员趁机上岸,想吸收左倾的码头工人和仓储工人,结果手法拙劣,被逮捕、被侦讯、被媒体当做傻瓜来耍,最后被软禁在货轮上,直到离港为止。”他继续道出无关痛痒淡而无味的实例,在场人都越来越觉昏睡,等着他说完最后一例。“我们的政策每回都完全一样。一旦他们被抓,马上就公然示众。记者想拍照?欢迎,拍越多越好。想找他们上电视?快去架好摄影机。结果呢?北京嘉奖我们,感谢围堵苏联的扩张。”激动过头了,他竟敢直接面对史迈利发言。“所以说嘛,你刚才所谓的非法情报网,老实讲,我们不相信。合法,非法,台面上下,我们的看法是,圆场其实是想求情,希望能东山再起!”

吉勒姆开口打算予以反驳,却感觉到手肘被人按住,因此闭上金口。

现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威布汉的表情比其他人都来得尴尬。

“依我看来是放烟幕弹,克理斯。”恩德比一本正经地说。

“目的是什么?”威布汉紧张地质问。

“只是响应你的打手帮你提出的见解而已,克理斯。烟幕。欺敌。俄国人会在敌人可见之处挥舞军刀,趁敌人的头全转错边时,他们在香港岛另一边干坏事。斗智,柯大哥。对不对,乔治?”

“这个嘛,我们的见解的确如此,”史迈利承认,“我想我应该提醒你,其实报告里有提到,海顿本人一直急着辩称,俄国人在香港搞不出名堂。”

“午餐。”马丁台尔以不太乐观的语气宣布。

他们上楼用餐,气氛低迷。是面包车送来的餐点,盛在外膳塑料餐盘上。餐盘中的间隔不够高,吉勒姆的布丁流进牛肉里。

填饱肚皮后,史迈利利用餐后头脑迟钝的机会,提出拉康之前说的恐慌因子。更确切而言,他希望在会议中确立苏联在香港抢滩背后的逻辑,就算柯案不成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