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河边的一座犹太教堂 31(第2/4页)

加百列、沙姆龙和伊莱·拉冯面无表情,专注地听教皇回忆,多纳蒂神父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却没有动笔。等教皇讲完了,屋子里一片沉寂,最后还是沙姆龙先开口了:“阁下,请您必须清楚一点,我们的目的不是想抖出加尔达湖边女修道院的事以及您的过去。我们只想查出是谁杀害了本杰明·斯特恩,以及杀害他的原因。”

“沙姆龙先生,你说的这些事,我并没有生气。虽然这些文件都是些痛苦的回忆,不过它们必须被公之于众,这样也好接受历史学家以及广大犹太人还有天主教的检查核实,然后找到它们应属的位置。”

沙姆龙把文件放在教皇面前:“我们不想公布出来。我们把这些东西交给您,由您来决定怎么处理它们。”

教皇低头看着这些纸,眼神迷离,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我们的庇护十二世教皇并不像敌人口中说的那样道德败坏。不幸的是,他也没有像包括教会在内的支持者们口中说的那么完美。他选择沉默也是有原因的——他害怕和德国天主教决裂,害怕德国报复梵蒂冈,他一直都想充当一个主张和平的外交使者。不过,我们还得面对不争的事实:同盟国想要他站出来对大屠杀的行为表示抗议,同时,阿道夫·希特勒却想要他闭口不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痛恨共产主义也好,支持德国也好,他的私人生活中都是德国人。于是庇护教皇站在了希特勒的一方,至今,这阴影还一直笼罩着我们。当时,这个世界最需要的是一名教士——一位穿着教士长袍、以上帝以及所有正当的名义大声呵斥那些凶手,并制止他们的恶行的人,而那个时候,那个教士却想要成为一名政治家。”

教皇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的几张面孔——先是拉冯,接着加百列,最后是沙姆龙,目光在沙姆龙的脸上停留的时间最长。“沉默是德国人手中的武器,我们必须要面对这个让人不安的事实。这武器让搜捕和驱逐行动在最小的抗力下进行着。有几百名甚至是几千名天主教成员参加了援救犹太人的行动。不过,如果当初欧洲的神父和修女能够收到教皇的指示,哪怕是因为反抗大屠杀而稍微做出点动作,会有更多的天主教成员帮助犹太人避难,结果也将会有更多的犹太人幸免于那次战争。如果当初德国主教能对屠杀犹太人这种行为提出反对,那么,大屠杀也许根本就不会那样肆无忌惮地进行。庇护教皇知道,对欧洲犹太人的大规模机械性绞杀马上就会开始,可他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他为什么没有告知整个世界?为什么没有告诉实施搜捕行动国家的那些地方主教?对于湖边修道院达成的协议,难道他以此为荣吗?”

教皇探出身去够桌子中间的茶壶。多纳蒂神父赶紧过来帮助他,他挡住了神父的手,好像在说,他还知道怎样自己倒茶。在继续讲话之前,他把牛奶和糖放在咖啡里搅了一会儿。

“恐怕,庇护教皇的所作所为在战争的各种猫腻中只是一个方面。我们还得面临另一个让人不快的事实:天主教内部,充当杀手的人要多于向犹太难民伸出援手的人。当初臣服于德国势力的天主教教士承认屠杀过犹太人。他们听着纳粹的忏悔,还给他们举行与主共融的神圣仪式。在法国维希,天主教教士居然帮助法国和德国军队搜捕犹太人,然后把他们驱逐、处死。在立陶宛,统治阶级阻止教士援救犹太人。在斯洛伐克这个教士占统治地位的国家,政府居然花钱雇德国人把犹太人带走,带到死亡集中营去。克罗地亚的天主教神职人员则是亲自动手杀害犹太人。一个绰号叫作‘撒旦兄弟’的天主教方济会居然还建立起一个私人集中营,两万名犹太人遇害其中。”教皇停下来,抿了一口咖啡,好像是在除掉嘴里的苦味,“我们还必须面对这样的事实,战后,教会方面想方设法帮助那些凶手开脱,逃脱法律制裁。”

沙姆龙在座位上不安地动了动,不过没说什么。

“明天,在罗马的犹太人大教堂,罗马天主教将首次真诚地面对这些问题。”

“您的话很让人感动,阁下。”沙姆龙说道,“不过,到河那边的犹太教堂大声地向世界说出这些事情,这样做会使您有生命危险。”

“犹太教堂是唯一一处可以公布这些事情的地方——特别是在罗马犹太人区的犹太教堂。到时候,犹太人会围绕在教皇的周围,他们不会发出那么多的抗议声。我的前一任教皇为了完成任务去过那里一次。他是有良知的,不过恐怕元老院的很多人和他不是一条心,所以他的这条路没有走多远就结束了。明天,在他开启这条路的地方,我将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