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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用流利的德语表达了我和他见到这些伟大的巴伐利亚登山者所产生的荣幸之情。这六个受到夸奖的男人——算上布鲁诺・西吉尔正好是七个——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睛都没眨巴一下。

理查又喝了一大口装在那种沉重啤酒杯里的啤酒,然后对布鲁诺・西吉尔说:“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正事儿了吗?”

“这可不是像你说的‘谈谈’而已,”西吉尔厉声说,他那巴伐利亚式的礼貌突然间彻底消失,“那是审讯,仿佛我身在英国的法庭里。”

听了他这话我目瞪口呆,可理查只是笑着说:“不要紧。如果我们是在英国的法庭里,那么我肯定戴着搞笑的白色假发,而你呢,肯定是在被告席上。”

西吉尔蹙着眉。“我只是一个证人,迪肯先生。只有被告——往往是有罪的人——才会在英国法庭的被告席中,不是吗?证人就坐在……坐哪儿呢?应该是法官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是不是?”

“是,”理查表示赞同,他依旧笑眯眯,“我说得不对,予以纠正。我们用德语说话,以便你所有的朋友都能听懂,可以吗?稍候我会翻译给杰克听。”

“不用了,”布鲁诺・西吉尔说,“我们说英语。你的柏林口音真叫我这听惯巴伐利亚口音的耳朵难受。”

“抱歉,”理查说。“不过我们都认为你是唯一一个看到珀西瓦尔・布罗姆利勋爵和他的登山同伴科特・梅耶在雪崩中丧生的证人,不是吗?”

“迪肯先生,你到底是仗着什么权柄,在这里审讯……或者说是问询我?”

“一点儿权柄都没有,”理查平静地说,“我和杰克・佩里到慕尼黑来找你谈话,全是要帮布罗姆利夫人个人一个忙。她的儿子在登山时突然去世,她只想知道更多细节而已,这完全可以理解。”

“帮布罗姆利夫人一个忙,”西吉尔说,即便那浓重的德国口音也掩不住他声音里的挖苦意味,“依我看,帮了这个忙,肯定能得到一大笔钱。”

理查依旧保持微笑,等待着。

终于西吉尔砰地一摔他那空空如也的石头啤酒杯,招呼一旁恭候的服务员再来一杯,然后嘟囔着说:“关于那次事故,我早就把我所见到的一切细节都对德国《登山杂志》说了,还就此写了信给你们的皇家地理登山俱乐部杂志。”

“那只是一篇非常简短的报告。”理查说。

“那次雪崩是瞬间发生的,”西吉尔说道,“你参加过马洛里早前率领的两次珠峰探险,你见过雪崩吧?或者起码在阿尔卑斯山时也该见识过吧?”

理查点了两下头。

“那你就该知道,不管是一个人,还是许多人,这一秒他们还在那里,等到下一秒他们就消失了。”

“是的,”理查表示同意,“可很难了解清楚珀西瓦尔勋爵和那个叫梅耶的人到底在山上做了什么。他们为什么到那里去?为什么你和你的六位德国朋友也在那里?你告诉《法兰克福日报》,当你在定日镇听说有一个奥地利人和一个英国人在西藏定日镇租了牦牛,买了登山装备,你们就改变了路线,还说你和你的朋友们纯属好奇,才会向南去调查一番……仅此而已。”

“我对报纸说的都是实话,”西吉尔说,语气有些不屑,“你和你的美国同伴不远万里来到慕尼黑,就是为了听我确认我所说过的话?”

“你从前的证词意义不大,或者说根本没有意义,”理查说,“如果你能帮助我们找到遗漏的事实,那么布罗姆利夫人,也就是小珀西瓦尔的母亲,将会非常感激。她心心念念想的就是这事。”

“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帮一位老太太了解更多……你们英国人怎么说来着?……关于她儿子之死的细节。”西吉尔说,那表情简直就是在冷笑。我真惊讶,理查居然一直都没发脾气。

“那位科特・梅耶是不是来自你的……哦……登山队?”理查问。

“不是!在定日镇的藏人告诉我们他的名字之前,我们从没听说过此人……那些藏人还说他和英国的珀西瓦尔・布罗姆利勋爵骑马向东南方向的绒布寺去了。”

“这么说梅耶根本不是个登山者?”

西吉尔喝了一大口啤酒,打了个嗝,耸耸肩。“我们谁也没听说过科特・梅耶这个人。我们只从那些和他说过话的定日藏人口中听说过他的名字。坐在这张桌子上的人几乎认识每一个德国和奥地利的真正登山者。是不是,我的朋友们?”他的这个问题是在问他的德国同伴。他们点点头,几个人还连连称“是”,虽然刚才西吉尔才和我们说,他们都听不懂英语。

理查叹了口气。“你宁可让我问你各种问题,让你感觉像是在法庭里,西吉尔先生,你为什么就不能把你知道的事儿和盘托出呢,说说你们为什么会在通往珠穆朗玛峰的路上?你们看到珀西瓦尔・布罗姆利勋爵和科特・梅耶在干什么?或许你们甚至还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的马会被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