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没有蛇(第9/10页)
拉姆・拉尔边喊边跳起来。大家直笑得在地上打滚,其中笑得最厉害的是大个子比利。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那是蛇,”拉姆・拉尔尖叫道,“是毒蛇。快跑开!大家都快跑!它会杀人!”
笑声变得更响亮了,工人们简直难以自控。玩笑对象的反应超乎他们的预料。
“请相信我。这是蛇,是一条致命的毒蛇。”
大个子比利笑得满脸通红。他擦去笑出来的泪花,坐到拉姆・拉尔对面的空地上。印度人站在那里,发疯般地扫视着四周。
“你这个无知的黑鬼,”大个子比利喘着气说,“难道你不知道爱尔兰是没有蛇的吗?一条也没有。”
他肚子都笑疼了,于是向后仰倒在草地上,用双手支撑着身体。他没有注意到两根荆棘般细小的刺,已扎入他右腕内侧的血管里。
玩笑开完了,饥肠辘辘的人们大口吃起午饭。哈尔基尚・拉姆・拉尔勉强坐下来,却还一直在环顾四周。他右手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只用左手吃饭,并远离那些长得高高的青草。午饭后,他们继续干活。古老的酒厂即将被拆倒,一堆堆瓦砾和可用的木料都盖满尘土,沐浴在八月的阳光下。
下午三点半,大个子比利・卡梅伦停下工作,站了起来。他拄着鹤嘴锄,抹了一下额头,然后他用舌头舔了舔手腕内侧的微小肿块,接着又干了起来。五分钟后,他又站直了身子。
“我感到不太舒服,”他告诉身旁的帕特森,“我去树荫里休息一下。”
他在一棵树下坐了一会儿,然后用双手捧住头。他一直这样紧紧地抱着剧痛欲裂的脑袋。四点一刻时,他突然抽搐了一下,倒向一边。几分钟后,汤米・伯恩斯才注意到他。他走了过去,呼喊帕特森。
“大个子比利病了,”他叫道,“他不答我话了。”
大家都停下手中的活,聚集到工头躺着的树荫下。他那无神的眼睛凝视着咫尺之遥的青草。帕特森俯下身去。他已经干了多年的体力活,见过几次在工地上死人的事。
“拉姆,”他说,“你是学医的。你看是怎么回事?”
拉姆・拉尔用不着检查,但他还是做了。他站直身子的时候,什么也没说,但帕特森明白了。
“你们都待在这里,”他指挥大家,“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再通知麦奎因。”他顺着土路向大路走去。
半小时后,救护车先到了。车子沿着土路倒车进来,两个人把卡梅伦抬到一副担架上。他们把他送到纽敦纳兹总医院,那是最近的急救医疗点。在那里,医生宣布该病人已经死亡。又过了三十分钟,万分忧虑的麦奎因赶到了。
由于死因不明,必须进行尸检。尸体被转运到纽敦纳兹市立停尸所,在那里由负责北康郡地区的法医病理学家进行尸体解剖。那天是星期二。到晚上时,法医的尸检报告就已经送往位于贝尔法斯特北康郡地区的验尸官办公室了。
报告没有特别提及什么。死者为一个四十一岁的男子,身材高大、健壮。他的体表有多处轻微划伤和挫伤,多位于手掌和腕部,都是干粗活造成的,与死因无关。无疑,死亡是由大面积脑溢血所引起的,脑溢血则很可能是在高温下劳累过度所致。
有了这份报告,一般说来,验尸官不用安排审讯,就可以向班戈的民政部门签发因自然原因致死的死亡证书了。但是,有些事情是哈尔基尚・拉姆・拉尔所不知道的。
大个子比利・卡梅伦曾经是非法的北爱志愿军班戈委员会的领导成员,这是个走强硬路线的新教徒准军事组织。在北爱尔兰死亡的任何人,无论多清白,都会被输入位于勒根的计算机系统中。电脑显示出他的背景,于是,勒根的某个人拿起电话,向卡斯尔雷的北爱尔兰皇家警察局报告了情况。
那里的人给贝尔法斯特的验尸官办公室打了电话,命令展开正式审理。在北爱尔兰,意外死亡不能只是报告,还必须有人见证。至少,对某些人来说必须这样。审理于星期三在班戈市政厅举行。对麦奎因来说,这意味着许多麻烦,因为税务局来参加了。强硬的北爱志愿军委员会也派来两个人,他们静静地坐在后排。死者的工友们大都坐在前面,离卡梅伦夫人只有几英尺远。
只有帕特森被要求作证。在验尸官的提示下,他把星期一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由于没有什么异议,其他工人一个都没被传唤,也没传唤拉姆・拉尔。验尸官大声宣读了法医病理学家的报告。事情已经够清楚了。读完后,他总结了一下,然后作出了结论。
“法医的报告相当明确。我们都听到了帕特森先生所说的午饭时的事件,以及死者对印度学生开的那个愚蠢的玩笑。看来卡梅伦先生似乎是太开心了,笑得近乎中风,随后在烈日下手拿镐锹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导致大脑中的一条大血管破裂,造成了正像病理学家用医学术语所说的疾病——脑溢血。本庭对其遗孀及子女深表同情,同时认定威廉・卡梅伦先生是意外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