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诡屋 睁开眼的逝世者(第6/11页)

左逸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点头同意了我的提议。

诈死的情节我只在小说中见过,我承认,在提出这个意见时我有点私心,像我这种对犯罪有着特殊爱好的人,能够身临其境地体验小说中的情节是件非常令人兴奋的事情。

但是如果,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如果,我一定会跑回去掐死当时的自己。

我提出诈死后没多久,左逸便找到了我,告诉我完整的计划,也不知他从哪里得到一把仿真枪。几天后,左逸又找来他的法医朋友,他计划等自己“死”后,让法医在尸体上做点手脚,制造他真死的假象。然后,他又安排了一个在报社工作的人,到时候报纸上会刊登心理医师左逸离奇死亡的消息,消息刊登后,那个想要害死左逸的人自然会知道他已经死了。为了使计划更加完善,左逸还巧妙地安排了一个陌生的目击者。

计划正式施行的前一天,左逸拜托我说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他的妹妹,我了解左逸也了解他的妹妹,况且这件事并不光彩,也许左逸的妹妹根本就不能理解我们的做法,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同意了左逸的要求。

那天,天气很不好,天色阴沉,雨将下不下。我和左逸来到郊区的一座废宅,也就是我中学学校旁的老屋。左逸把血包藏在身上,我拿着左逸递给我的仿真手枪站在不远处。对于枪法我有相当的自信,我曾是个射击运动员。我举着仿真枪,几乎想也没想,就对准了左逸身上的血包,下一秒,左逸就倒在了血泊里,我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这一幕真实无比,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左逸是不是真的死了,因为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完全没了呼吸。我打算走上前查看左逸的呼吸,而就在这时,我感觉到身后有动静,我知道来的是那个目击者。

我打算躲进事先准备好的藏身之处,可当我看见目击者的衣角,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竟然是左逸的妹妹、我的女友!

我至今仍记得她看着我的眼神:不敢相信、愤怒、悲伤、仇恨、痛苦……那一刻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她眼神里的内容。我就这样站在了原地,看着她的眼神,我忽然觉得心很难受,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一刻,她是疯狂的,就在她向左逸的尸体靠近时,我一把在身后抱住她,将她硬生生带离了那里。

女友歇斯底里之后变得异常平静,她在我怀中像一个僵硬的木偶。我把她平放在老屋前方的小树林里,她已经晕了过去,样子沉静又安详。

我的胸口越发气闷,回头望向不远处的废宅,那里笼罩在一片阴沉的雾气中,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底升了起来。

安排好女友,我迅速回到废宅,要帮助左逸完成最后一步。然而空空的屋子里什么人都没有,左逸不见了。

这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在目击者确信他已经死亡后,为了不留破绽,迅速离开现场,但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失踪了。

当我回到小树林,我的女友也已经离开。

之后的日子,一种莫名的痛苦一直在折磨着我。女友恨透了我,几次我想开口向她解释但都咽回了肚子里,我忽然升起了无力感,一来我向左逸承诺过不告诉任何人;二来我和左逸是挚交,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找我的女友做目击证人,也许是为了让人更加相信;三来我有点大男子主义,我只告诉女友我和左逸的事是有原因的,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如果女友相信我,她就会回到我身边;如果她不相信我,我们就会越走越远。

我只是在赌她的信任,或者说我在和自己打赌。

事实上女友根本没有相信我,在她对我不信任的同时,我除了痛苦还有深深的失望。

左逸的尸体失踪了,没有办法立案调查,女友向警方交代了案发的所有经过,除了我的存在。一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我知道这是她最后能给我的东西,也是她的极限。最后,左逸被正式判定为死亡。

从警局出来,女友和我说了最后一句话:“从此以后,我们眼中再没有彼此,都当对方是隐形人。”然后,似乎就没有然后了,女友一直想搬出我们合租的出租屋,在我的暗中阻挠下,一直不能如愿。后来,她似乎变得无所谓了,因为一天天过去,她好像真的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了。我觉得自己变得透明,变得毫无存在感,变得痛苦万分。于是,我也开始假装看不见她,每一分钟、每一天都在提醒自己,慢慢的,她的身影在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

我觉得惊奇,去朋友的医院查看,医师笑着说我没病,只是每一分钟的心理暗示就像自我催眠,短时间没事,如果每时每刻都暗示自己看不见女友,将来保不准真的会看不见她。我提到了女友,医师摇摇头说:“或许她跟你一样进行了自我催眠,也或许她因为哥哥的死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国外有种病例叫作‘左边遗忘症’,患者常常看不见或者忽略左边的东西,你的女友现在的状况极有可能是左边遗忘症的一种特例,才造成对你的短暂性忽略和无视,但你放心,这种情况并不会维持太久,人类大脑的领域还有待我们去探索,或许以后会有一个病例叫做‘徐乔遗忘症’,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