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龙·道登场(第3/6页)

我试着在脑中描绘出这个人具体的样子,不过,还是不太完整,有些地方仍然一片模糊。“典狱长,这位道是个什么样的犯人?很顽劣吗?”我怯怯地问。

马格纳斯典狱长笑了起来:“看来萨姆小姐问了个关键性的问题。不,萨姆小姐,他是个模范囚犯——根据我们的分类,他是A等犯人。所有刚入狱的犯人都得经过一段观察期,参与煤堆上的劳动服役,再由我们的分工委员会分派到每个职业部门。每个犯人在我们这个小小的社区中能有什么地位——你知道,事实上这个监狱自成一个城市——都要看他自己的表现。如果他不惹麻烦,遵守规则,做好所有分内的事,就可以赢回一些被社会所剥夺的自尊。我们有个纪律管理员,是指派到每个监狱的训练员,阿龙·道从不给他们的纪律管理员惹麻烦,而且由于他一直拿A等,行为良好,还获得了三十多个月的减刑。”

缪尔神甫揉揉深沉的眼睛,转向我:“萨姆小姐,我可以向你保证,阿龙是最没有攻击性的人。我太了解他了,我担保,他虔诚得不得了,亲爱的,他根本不可能会去——”

“他以前杀过一个人,”休姆冷冷说道,“我得说,他是有前科的。”

“另外,”父亲说,“他十二年前在纽约是怎么杀掉那个人的?刺死的吗?”

马格纳斯典狱长摇摇头:“拿一整瓶威士忌砸在对方头上,那个人死于脑震荡。”

“这有什么差别吗?”检察官不耐烦地低声抱怨,“典狱长,还有别的吗?”

“很少,当然,犯人愈顽劣,记录才会愈多。”马格纳斯再度翻看那本蓝色卷宗,“有了,关于身份识别的问题,这个记录你们可能有兴趣。他入狱的第二年发生了一个意外事件,导致右眼失明和右臂瘫痪——真不幸,不过这完全是因为他操作车床疏忽所致——”

“噢,那么他是独眼龙喽!”休姆叫着,“这点很重要,典狱长,幸亏你告诉我们。”

马格纳斯典狱长叹了口气:“这类情况通常是不会正式记录的,我们不希望新闻界张扬出去。你知道,前些时候本州和别的州的监狱的处境都不太好——我怕外界说我们视犯人为禽兽,而不像现代刑罚学所认定的,把他们当作病人看待。不过无论如何,一般人都以为我们的狱政就像沙皇时代的西伯利亚集中营,我们正努力试图改变这种形象。道发生意外时——”

“很有意思。”检察官礼貌地插话。

“唔,没错。”马格纳斯往后靠了靠,看起来有点儿受到冒犯的味道,“有一阵,他可以说对我们造成了问题。由于他的右臂瘫痪,偏偏又惯用右手,我们的分工委员会只好派给他一些特殊的手工活。他没受过什么教育,虽然识字,不过只会写印刷体,字迹像小孩子似的。从智力水平来看,他也属于低等。前面说过了,意外发生时,他是在木器部担任车床工作,最后委员会让他回到原来的部门,因为虽然他的手残废了,可是根据记录,他对于木工活显然相当在行⋯⋯想必你觉得这些都是不相干的事情,或许吧,不过我希望能让你们对这个人有个完整的认识——基于我个人的理由。”

“这是什么意思?”休姆坐直了,迅速问道。

马格纳斯双眉紧锁:“等我说完你就明白了。道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至少表面看起来一个也没有,因为在阿冈昆的这十二年里,他没收到过一封信,也从来没有人探望他。”

“有趣了。”父亲摩挲着下巴喃喃道。

“不是吗,巡官?依我看,真他妈的怪——原谅我用词不雅,萨姆小姐。”

“你根本不需要道歉,”我回答。我实在厌倦了老是要为每个“他妈的”和“该死的”接受道歉。

“太怪异了,”马格纳斯典狱长继续说,“我掌管狱政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像道这样与外界完全断绝关系的犯人,好像外面根本没有人在乎他是死是活,这未免太离奇了。以我过去的经验,就算是再坏再凶残的犯人,至少也有人关心他——母亲、姐妹、爱人。可是道不但跟外界完全不来往,而且除了第一年按照惯例参与修筑道路外,直到昨天为止,他从来没有出去过!他其实有过很多机会。我们许多记录良好的犯人都可以参与狱外的劳动,但道表现良好,似乎并不是因为渴望赎罪,想重新做人,而只是厌倦或疲乏或冷漠得无法为非作歹了。”

“听起来不太像是会勒索的人,”父亲低语道,“也不像会杀人。”

“一点儿也没错!”缪尔神甫激动地叫着,“巡官,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可以告诉各位——”

“对不起,”检察官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还没有具体的结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