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遥远的香格里拉(第28/38页)

这句开场白让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都集中到了牧野身上,但他只是停下脚步,直起腰看着前方,没做出任何回应。莫兰继续说了下去。

“一九九一年九月七日晚上九点四十分,你妈忽然无缘无故地跑到马路上东张西望。有很多人看见她一边脱衣服,一边嘴里叫着什么。其实,那是她听到你爸的喊声后才有的举动。她经常说自己听见你爸在叫她。可因为你妈有病,所以她的话总被当成是胡说,没人相信她,没人相信她真的曾经听见你老爸在叫她。但其实,我认为她是真的听见过无数次。”莫兰停顿了一下,“从你爸陈东方工作的——就是这里——和平路第一小学到你住的D区水云路二百弄,穿小路要不了十五分钟。只要在晚上偷偷跑来,在窗口叫一声你妈的名字,然后迅速离开,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你爸知道,无论你妈说什么,别人都不会相信,所以他才策划了这场谋杀。他先给你妈预演了很多遍,最后一次他才终于现身。当时马路上的行人很多,如果他在前面招呼她,再找个人在她身后一推,事情不就成了?……有个警察见过你妈那案子的现场照片,他问,她在看什么?我想,她是在看你老爸。她临死之前都望着某个方向,你老爸就在她前面的某个地方。”莫兰注视着陈牧野,口气缓和了下来,“其实,很多邻居都知道你妈的事,假如当时警察能调查得仔细些,这案子大概就不会以意外事故来结案了。”

凌珑知道陈牧野的母亲是个精神病人,她很庆幸她已经死了,不会再给她的儿子带来任何麻烦。而她一直认为他的这个污点,可以把他们两人连在一起。她的母亲在她十岁那年就死了,自杀,原因是跟她私奔的男人又有了新欢。她觉得他们同病相怜。虽然,她从来没同情过他。

“我妈的确死得离奇。不过,每个神经病人都有不同的死法。我知道有人撑着阳伞从七楼跳下来,还有人在自己的身体涂满黑色油漆,半夜躺在马路中央。相比之下,我妈的死已经属于正常的了。我认为那就是个意外。”牧野的口气很镇定,望着食堂的窗外,同时又下意识地看了下腕上的手表。

“那你爸为什么要偷偷在这里上班?如果他仅仅是想甩了你妈,他可以去外地啊。就算不去外地,也可以去郊区,为什么偏偏找个离你家那么近的工作地点?当时你们家还报了失踪案,他就住在学校,那不等于在你们的眼皮底下吗?他就不怕被你们发现?”莫兰的语气咄咄逼人。

“你是说,他在这里上班就是为了谋杀牧野的妈妈?”王雪胆怯地看了牧野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对,就是这样!”莫兰使劲点头道,“为了摆脱陈牧野的妈妈,陈东方从一九九一年的年初就开始策划了。现在就得提提火车上的怪事了。你们想不想听听你们的好朋友雷海晨同学的遭遇?”

“海晨的遭遇?”凌珑道。

“我知道他一九九一年曾经在火车上受过一次伤,”王雪轻声道,“难道这跟牧野的爸爸也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高竞插了进来。

“哈哈,你说吧。这件事你最有发言权了。我正好也可以歇口气。”莫兰道,她朝窗外望去。凌珑发现莫兰的父亲刚才还在外面跟一个门卫模样的男人聊天,此时却已经没了踪影。

“好,我来说,我从头说起。”高竞很乐意接棒,“一九九一年暑假,我乘坐北京开往s市的通宵火车。在车上,跟我坐在一起的就是陈牧野父子、雷海晨和他的姐姐雷海琼。那天夜里,除了陈牧野之外,另外三个人都失踪了。陈牧野报了警,我还跟他一起在车上找过人。”

“我真奇怪,你为什么总忘不了那件事?”牧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塞在嘴里点了火,拉了张椅子坐下,背对着他们。玻璃窗上映照出他模糊不清的脸。

“我当然忘不了!三个活生生的人同时在火车上失踪,谁碰到这事都想不通!”高竞以争辩的口气道。

“海晨那天碰到了什么?”王雪显然只对雷海晨的事感兴趣。

“他在火车上被人谋杀了一次。”高竞简短地答道。

“谋杀?”凌珑和王雪同时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谁想害他?”王雪急切地问道,忽然抬头朝陈牧野的背望去,“不会是……”

“不不,不是他。”莫兰连忙说。

高竞接过话茬说了下去:“想害雷海晨的人是他的姐姐雷海琼和陈牧野的父亲陈东方。当时雷海晨由姐姐陪同去北京看一个资助人,离开北京时,那人给了他十万块钱用于做心脏手术。那天,他们姐弟俩就是带着这笔现金上的火车。雷海琼应该是在上火车前就已经跟陈东方商量好了,他们把座位安排在一起,在车上假装不认识,假装打牌。然后,陈东方把陈牧野支走,他们两人就把雷海晨带离了原先的车厢。当时是夜里,大家都在打瞌睡,谁也没留意他们。他们把雷海晨带到两节车厢相连的地方,陈东方打开车门,雷海琼在背后一推,雷海晨就这样从火车上无声无息地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