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 1944年6月4日,星期日(第9/16页)
就眼下情况看,四名“寒鸦”是安全的。
弗立克靠着一股冲劲完成行动。她知道,总会有时间让自己想起那个被她杀害的人。终结一条性命是可怕的。她可能暂时感受不到这件事的庄严性质,但它迟早会回到她眼前。几个小时或者几天后,弗立克会想到那穿军服的年轻人身后留下的妻子和失去父亲的孤儿。但在当下的情形,她可以把这些放到一边,专心考虑她的行动。
她说:“‘果冻’,把这女人控制住,别让她大喊大叫。葛丽泰,找绳子把她捆在椅子上。鲁比,上楼看看是不是房子里还有其他人。我去检查地下室。”
她顺着楼梯跑到地下室,看见污迹斑斑的地板上有个人影,用绳子捆绑着,堵着嘴巴。堵塞嘴巴的东西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她能看到他那被子弹打缺的半只耳朵。她把嘴里的东西扯下来,弯下身去,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充满激情的吻。“欢迎来到法国。”
他笑了,说:“这是我受到过的最好欢迎。”
“我捡到了你的牙刷。”
“最后一秒的灵机一动,因为我不敢完全相信那红头发。”
“这让我多了点儿怀疑。”
“感谢上帝。”
她从翻领下的刀鞘里取出锋利的小刀,切断捆绑他的绳索。“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昨天晚上跳的伞。”
“为了什么见鬼的事儿?”
“布莱恩的无线电台确定无疑地被盖世太保操控了。我想向你们发出警告。”
一阵感情冲动,让她用两只胳膊紧紧搂住他。“我很高兴你在这儿!”
他拥抱她,亲吻她。“那我就很高兴我没有白来。”他们走上楼去。
“你们看我在地下室发现谁了。”弗立克说。
她们正等着她作指示。她想了一下。枪响已经过去五分钟了。邻居们肯定听到了枪声,但现在法国居民已经不会马上给警察打电话了,他们害怕被叫到盖世太保办公室反复审问。不过,她没有必要去冒险,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儿。
她把注意力转到假蕾玛斯小姐身上,现在她被绑在厨房的一只椅子上。弗立克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她的心沉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斯蒂芬妮・温森。”
“你是迪特尔・法兰克的情妇。”
她面如死灰,但神色傲然,弗立克真觉得她十分漂亮。
“他救了我的命。”
迪特尔因此赢得了她的忠诚,弗立克想。这没有任何区别,不管动机如何,叛徒就是叛徒。“是你把‘直升机’带到这座房子,然后他才被逮捕的。”
她一言不发。
“‘直升机’活着还是死了?”
“我不知道。”
弗立克指着保罗,说:“你也把他带到这儿。你会帮助盖世太保抓住我们所有人。”一想到保罗遭遇的危险,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斯蒂芬妮垂下眼睛。
弗立克走到椅子后面,掏出手枪。“你是法国人,但你跟盖世太保相互勾结。你有可能把我们全都杀了。”
其他人看到这阵势,全都站到一边,躲开发射线。斯蒂芬妮看不见枪,但她感觉到了要发生什么。她低声嘀咕着问:“你们要对我干什么?”
弗立克说:“如果我们把你放在这儿,你就会告诉迪特尔・法兰克我们有多少人,跟他说我们长什么样子,帮他抓住我们,好让他折磨我们,杀了我们……对不对?”
她没有回答。
弗立克把枪口对准斯蒂芬妮的后脑勺。“你有什么借口帮助敌人?”
“我不得不这么做。每个人不都是这样?”
“没错。”弗立克说着,扣了两次扳机。手枪在狭小的空间里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鲜血夹杂着其他东西从那女人的脸上喷射出来,溅到了她优雅的绿色裙子上,她无声地往前一晃,跌倒在地。
“果冻”缩了一下身子,葛丽泰转过身去。连保罗的脸都白了。只有鲁比仍然面无表情。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随后,弗立克说:“我们离开这儿。”
42
迪特尔把车停在杜波依斯大街的房子边上时,已经是晚上六点。长途跋涉之后,他的天蓝色轿车上布满灰尘和死虫子。他下了车,夕阳躲进了云层后面,郊区的街道笼罩在阴影中。他打了个冷战。
他摘下驾车护目镜——他一路上都敞着车篷——用手指把头发抹平。“汉斯,请你在这儿等着我。”他说。他想单独与斯蒂芬妮在一起。
推开大门进了前面的花园,他注意到蕾玛斯小姐的西姆卡五号不见了。车库的门开着,里面空空如也。是不是斯蒂芬妮在用这辆车呢?可她会去哪儿呢?她应该在这儿等着他,还有两个盖世太保为她担当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