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 1944年6月4日,星期日(第12/16页)

她通过写着“洗手间”的那扇门,走过一段过道,推开一扇看上去像个柜子似的门。里面是一段陡然向上的楼梯。楼梯的顶端是一个沉重的大门,上面有窥孔。弗立克拍了拍门,站在那儿,让窥孔里面能看见她的脸。不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美米・里吉斯,店主的母亲。

弗立克进了一个大房间,窗户都被遮得严严实实,里面的装饰都很草率,地上铺着席子,墙壁被涂成褐色的,几只没有灯罩的电灯泡悬垂在天花板上。房间的一头有一个轮盘赌台。几个男人围坐在一个大圆桌边打牌。一个角落里有一个酒吧。这是一个非法赌博俱乐部。

米歇尔喜欢下大赌注赌扑克牌,他喜欢跟这些狐朋狗友凑合,所以偶尔会来这儿打发夜晚的时光。弗立克从未玩过牌,但她有时候在这儿坐上个把小时,观看赌局。米歇尔说她能给他带来好运。这是一个躲避盖世太保的好地方,弗立克希望自己能在这儿找到他,但她把周围这些面孔环视了一遭,最终还是失望了。

“谢谢你,美米。”她对亚历山大的母亲说。

“很高兴见到你。你还好吧?”

“还好,你见过我丈夫吗?”

“啊,那个迷人的米歇尔。很遗憾,今晚我没见过他。”这里的人并不知道米歇尔是抵抗组织的人。

弗立克往酒吧走去,找了把椅子坐下,冲着那位嘴唇涂得鲜红的中年女招待笑了笑。她是伊薇特・里吉斯,亚历山大的妻子。“有威士忌吗?”

“当然,”伊薇特说,“买得起就有。”她拿出一瓶杜瓦白标,倒出几个刻度。

弗立克说:“我在找米歇尔。”

“我差不多一个礼拜没见到他了。”伊薇特说。

“真见鬼。”弗立克啜了一口酒,“我等一会儿吧,或许他会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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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特尔绝望至极。弗立克实在是太聪明了。她躲开了他布设的陷阱。她就躲在兰斯的某个地方,可他就是无法找到她。

他没有任何抵抗组织的人可以跟踪了,如果有的话,她就会去与其联系,这样还能抓到她。可现在这些人全被抓了起来。迪特尔派人监视米歇尔的房子和吉尔贝塔的住所,但他相信,弗立克如此狡猾,绝不会让自己暴露在盖世太保的眼皮底下。城里到处贴着她的布告,但她肯定改换了她的面目,染了头发或者什么的,因为没有人报告说见到过她。她每到一处就胜他一筹。

他急切地等待灵光一现。

他觉得,现在这个办法就不错。

他跨坐在路边的一辆自行车上。他正处在市中心,离剧院门口不远。他戴着贝雷帽和护目镜,穿着粗棉线衫,把裤腿掖在袜子里。穿上这身装扮,没人认得出他,也没人怀疑他。盖世太保从来不骑自行车。

他朝这条街的西侧看去,眯起眼睛望着西沉的太阳。他在等一辆黑色雪铁龙。他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到了,它马上就会出现。

在路的另一边,汉斯在开着一辆老掉牙的标致车,那辆车老得几乎开不动了。发动机一直开着,迪特尔怕到用它的时候一下子发动不起来,那就冒险了。汉斯也伪装了一下,戴着太阳镜,穿了破外套和破烂的鞋子,就跟一个普通的法国市民一样。他从没做过这种事,但十分镇定沉着地接受了命令。

迪特尔自己也从来没这么干过。他不知道这一招是否奏效。什么事情都可能出错,什么情况都会发生。

迪特尔的计划有些铤而走险,但他还能再失去什么呢?星期二是满月之夜。他相信盟军在这一天会大举入侵。弗立克是一份重要的战利品。为得到她,再大的风险也值得。

但是,能不能赢得战争,他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关心了。他的未来已被毁灭,他不在乎最终由谁来统治欧洲。他脑子里一直想着弗立克・克拉莱特,是她毁了他的生活。是她杀害了斯蒂芬妮。他要找到她,亲手抓住她,把她关进城堡的地下室。他要在那里品尝报复的快感。他一次次地幻想着他该怎样折磨她:用铁棍把她的小骨头一块块粉碎,把电击机开到最大马力,注射针剂,让她尝一尝在巨大痛苦下无助地痉挛、恶心的滋味,还有冰浴,让她瑟瑟发抖,不停抽搐,让她手指里的血液冻结成冰。破坏抵抗组织,击退入侵者,这些不过成了他惩罚弗立克的一部分。

但是首先他得抓到她。

他看见远处驶来的黑色雪铁龙。他盯着它。是这辆车吗?那是一辆双门型的,一般都是用这种车运送囚犯。他试着往里面看。他看出里面坐了四个人。这应该就是他等待的那辆车。车开近了,他看见车后面米歇尔那张英俊的脸,边上是穿军装的盖世太保。他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