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1944年5月28日,星期日(第16/17页)
米歇尔说:“一口气就做到底吧。”
弗立克的报复心很快消失了,她真的为米歇尔难过。她把枕头朝他的脸边挪了挪,说,“咬住这个,能管点儿用。”
米歇尔把枕头塞进嘴巴。
克劳德再次开始摸索,这一次他取出了子弹。伤口涌出了大量鲜血,几分钟后才慢了下来。克劳德给他包扎好。
“几天之内尽量不要动。”他对米歇尔嘱咐道。这就是说,米歇尔必须待在吉尔贝塔的家里。不过,要做性事的话他就会疼死,想到这儿,弗立克有了一种恶意的满足感。
“谢谢你,克劳德。”她说。
“很高兴能帮这个忙。”
“我还有一个请求。”
克劳德害怕起来。“什么?”
“我要在午夜前一刻钟等一架飞机。我要你开车把我送到查特勒。”
“为什么吉尔贝塔不能送你,开那辆她刚才去我家开的车?”
“因为有宵禁。但我们跟你一起走安全些,你是大夫。”
“那我怎么解释身边还带了两个人?”
“三个,我们需要米歇尔举手电筒。”每次搭飞机都是这个程序,四名抵抗成员组成一个巨大的“L”字形,高举着手电筒,表示风向和飞机降落的地方。用电池供电的小手电筒需要指向飞机的方向,保证让飞行员能够看见它们。直接把电筒插在地上也可以,但那样就没有把握了,而如果飞行员没看见他所期待的信号,就会怀疑是个圈套,就不会降落。因此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有四个人。
克劳德说:“我怎么跟警察解释你们几个人呢?一个出急诊的大夫不会在车里带三个人的。”
“我们会想出个理由的。”
“这太危险了!”
“在晚上这个钟点,整个用不了几分钟。”
“玛丽・珍妮会把我杀了的。她让我做什么事情先为孩子们着想。”
“你还一个孩子也没有。”
“她已经怀孕了。”
弗立克点了点头,这下知道他为什么变得畏畏缩缩了。
米歇尔翻身坐了起来,他探身抓住克劳德的胳膊说:“克劳德,我求你了,这件事非常重要。就算为了我,行吗?”
对米歇尔说不是很困难的,克劳德叹息一声:“什么时候?”
弗立克看了看她的手表,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了。“现在。”
克劳德看着米歇尔说:“他的伤口会再裂开的。”
“我知道,”弗立克说,“要流血就让它流吧。”
查特勒村由一个十字路口和散落四周的几座建筑物组成,其中有三座农舍,一排农工的棚户,还有一家供应附近农场和村户的面包店。弗立克站在离十字路口一英里外的牧草地上,手里拿着一只烟盒大小的手电筒。
161中队的飞行员给她上过一个礼拜的课,教她如何引导飞机降落。这块地方符合他们提出的要求,草场差不多有一公里长——一架“莱桑德”起飞或降落需要六百米的距离。她脚下的土地很坚实,也没有斜坡。月光下,可以从空中很清晰地看见附近的一个水塘,这也为飞行员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地标。
米歇尔和吉尔贝塔站在弗立克的上风处,与她处在一条直线上,手里也拿着手电筒,而克劳德在吉尔贝塔旁边几码的地方,组成了一个引导飞行员的倒“L”字形夜间跑道。如果是在偏僻地带,接应小组会用篝火代替手电筒,但这里靠近村子,在地上留下可疑的燃烧痕迹十分危险。
四个人组成了特工所称的“接应小组”。弗立克的小组总是沉默守纪,但有些组织较差的小组时常把接机当成一场聚会,一帮男人抽着烟大声说笑,惹得附近村子里的人注意。这样做很危险,如果飞行员怀疑降落行动被德国人发现,认为有盖世太保埋伏在那儿,就必须快速做出反应。接应小组所受的指令提醒他们,如果从错误角度接近降落的飞机,任何人都可能被飞行员射杀。这种事其实从未发生过,不过有一次,一架哈德森轰炸机轧死了一个看热闹的人。
等待飞机从来都是一件苦差事。如果飞机没来,弗立克就得紧绷着神经再等二十四小时,再冒一次险,直到机会来临。但一个特工永远不能预知飞机到底什么时候出现。这并非由于英国皇家空军不可靠。其原因更像161中队的飞行员跟弗立克解释的那样,仅靠月光为进入一个国家上空几百英里的飞机导航,难度非常之大。飞行员使用航位推测法——依靠方向、速度和消耗的时间计算自己的位置,还要凭借河流、城镇、铁路线和森林等地标校验结果。航位推测法的问题是,无法准确调整风力造成的漂移。而地标也很麻烦,因为月色下面的一条河看上去很像另一条河。到达一个大致区域已经够复杂的了,而这些飞行员还要找到某一块具体的场地,这就更加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