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格街凶杀案(第9/13页)

“到此,谜被解开了。凶手是从面向床铺的那个窗户逃走的。凶手一出去,窗就自动关闭(也许是故意关闭),弹簧就把它抵紧;弹簧的这种固定作用,警察误以为是钉子的作用,因为认为没有必要进一步调查。

“下一个问题是逃走的方式。关于这一点,我同你围绕这幢房子转了一下之后,心里就已满足了。离我们所说的那个窗户约五英尺半的地方安了一根避雷针。从这根避雷针上,任何人都不可能伸手摸着窗户,更莫说进入窗户了。然而,我观察到四楼的百叶窗是巴黎的木匠称铁格子的那种特别的窗子——这种窗子现今很少安装,但在里昂和布尔多这两个城市的一些极为古老的邸宅上常常可以见到。它们的式样跟平常的门(单扇门,不是双扇门)一样,不同的只是上半部分装有格子或是雕成格子——这就给人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攀缘支撑点。我们现在所说的四楼的百叶窗足足有三英尺半宽。当时我们在屋后面看到这几扇百叶窗正半开半掩——也就是说,百叶窗跟墙正摆成直角。可能警察也像我那样查看了这幢房子的后面;如果这样做了,看了铁格子的宽度(如他们所应该做的那样),但他们却没有看出窗子有如此之宽,或者,不管怎么样,他们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事实上,由于他们已满足于认为这个地方不能作为出口,自然对这个地方的调查也就很草率了。然而,我却很清楚,床对面那个窗户的百叶窗如果全部推开到一直抵墙,那它与避雷针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两英尺。还有一点也很明显,只有非比寻常的勇敢与矫健的人,使出极大力气,方可从避雷针上跳进窗内。——跳过两英尺半的距离(我们现在还得假设百叶窗开到了极大限度),强盗就可稳稳地抓住那铁格子结构。然后,离开避雷针,双脚牢牢撑在墙上,猛地一跳,他便可以把百叶窗带关,而且,我们要是想象当时窗子开着,那他甚至可以像打秋千一样:一晃荡就晃进房里去。

“我希望你特别记住我所说的,要完成那样危险、那样艰巨的技艺,就必须要有一种真正非比寻常的矫健。首先一点,我打算让你明白,从窗口跳入这件事是可以做到的;但,第二点,也是主要之点,我要你印象深刻地认识这一点:就是要完成跳窗这件事,就得有真正非凡的——几乎是不可思议的敏捷。

“毫无疑问,你会用一句法律上的语言说,‘阐明你的理由’。对于作案者跳窗的敏捷,我宁愿将其估计得低一些,而不将它估计得过高。这也许是法律的惯例,但不是理性的习惯。我的最终目的只是弄清事情的真相。现在我的意图是引导你将我刚才所说的话与证人们原来提供的情况合并起来考虑一下。刚才我说的是真正非凡的敏捷;证人们原来提供的情况是:极为特殊地尖锐(或刺耳)而又参差不齐的声音,那声音属于哪国的口音,说法各不相同,对其发音也分不清一个音节。”

听了迪潘这番话之后,他话中含义的一种模糊的、似懂非懂的概念掠过我心头。我似乎接近于理解,却又无法懂得——正如有时候人们发现他们自己快要记起一件事情来,可到头来终又想不起是什么事一样。我的朋友继续他的高谈阔论。

“你会知道,”他说,“我已经将话题从出去的方式转到进入的方式。我的意思是想表达我的这种看法:出去或进入都在同一个地方。用同一种方式。现在让我们回到卧室内部来。我们来环顾一下这里的情景。据称,五屉柜抽屉曾遭搜劫,但还有许多衣物留在里面。这个结论是荒谬的。这只是一种猜测——极为愚蠢的猜测——如此而已。我们怎么知道在抽屉里发现的东西不就是所有抽屉原来存放的那些东西?莱斯庞奈耶太太和她女儿过着一种极度与世隔绝的生活——没见和她们来往的人——很少出外——不用准备好多换洗衣服。在抽屉里发现的那些衣服,至少很有可能是这两位女士所有的最好的衣服。如果盗贼在抽屉里偷走了东西,何以他不偷其中最好的——何以他不全部偷走?简而言之,他何以丢下四千法郎的金币不拿,却拿些衣服使自己受拖累?金币没被盗走,银行老板米尼欧先生谈到的那一整笔钱,被发现几乎完整地放在地板上的两个袋子里。所以,我希望你思想中不要有那种错误的动机观念,而警察就是根据证词中说送钱人在房子门口把钱转交给顾客便认为他有谋杀动机的。那笔钱送交后,大家闻讯三天之内就发生了凶杀案,我们生活中每时每刻都能遇到十倍于此的类似这样的离奇的巧合,可没引起人们片刻的注意。一般说,巧合是有一类思想家道路上的绊脚石,这一类思想家在所受教育中没有学或然性的理论——人类最辉煌的研究对象就是从这种理论的辉煌的说明中得到的。且看眼前这个事例,如果金币丢失了,那三天以前交钱的事就不单是巧合了。那倒会证实关于动机的看法。但根据本案的真实情况,如果我们把得到金币设想为这次暴行的动机,那我们也就必须将凶手想象成一个动摇不定的傻瓜,傻得连金币和他本来的动机都一股脑儿弃而舍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