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格街凶杀案(第10/13页)

“现在你要牢牢记住我提醒你注意的几点——那个特别的声音,那种不寻常的敏捷,以及在一桩如此异常残忍的凶杀案件中令人惊异地竞缺乏动机——让我们来看一看这场惨杀本身吧。一个女人被用手扼死,给倒着塞进烟囱。普通凶手杀人不采用这种方式。尤其是不这样来处理被害者。从把尸首塞进烟囱的方式来看,你得承认那有点过于荒谬——与我们关于人类行为的普通概念大相径庭,哪怕作案者是极为堕落的人。你还想一想,把尸体用力塞进那么小的洞孔里,要好几个人一齐用力才好不容易将它拖下来,那个力量该有多大!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那股惊人的力气的使用的另一个迹象。壁炉地面上有几大绺——很大几绺——灰白色的头发。那是连根扯下来的。你知道,从头上扯下哪怕只是二三十根头发,也是需要很大的力气的。我和你都看到过那几绺头发。头发根上(那景象真令人毛骨悚然!)还凝结着头皮肉的碎肉块——这就是那极大力气的确实标志,那力气也许一下就能连根扯下五十万根头发呢。老太太不仅喉管被割断,而且完全身首异处:杀人工具只是一把剃刀。我希望你也看看这些行为的那种兽性的残忍。关于莱斯庞奈耶太太尸体上的伤痕,我且不去说它。迪马先生及其称职的助手艾蒂安先生都已说过,那些伤是用一种钝器打成的;就这点来说,这两位先生说得很对。所谓钝器,很明显就是院子里铺的石头,被害者是从面向床铺的那个窗口掉下去碰在石头上的。这种看法现在看起来虽然似很简单,却没有引起警察的注意,其原因与他们没有注意百叶窗的宽度相同——因为那两颗钉子的情况,使他们万万感觉不到窗子有被打开过的可能。

“除了上述情况之外,如果你现在适当地考虑一下卧室里奇怪地乱七八糟的情况,那我们甚至可以将下列情况联系起来一并考虑:令人吃惊的敏捷,非凡的力气,兽性的残忍,没有动机的残杀,绝对违反人道的令人发抖的怪诞,一种许多国家的人听来都像外国音调而且没有清楚明白音节的声音。这样一联系,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呢?不知我的话在你的想象力上产生了什么效果?”

迪潘问我这个问题时,我感到遍身似乎有虫子在爬动。我说:“这是个疯子干的——从邻近一所私立医院跳出来的一个狂暴的疯子。”

“从某些方面来看,”他回答说,“你的看法也并无不当。但疯子的声音,甚至在他们突然大发作时,也跟楼梯上所听到的那种特殊的声音根本不相吻合。疯子总是某个国家的人,他们的语言,尽管语无伦次,但在构成音节上总还是紧密结合的。此外,疯子的头发决不像现在我拿在手里的这种。这一小束毛是我从莱斯庞奈耶太太那僵硬地握紧的手指中弄出来的。你说这是什么毛。”

“迪潘!”我说,这时我已完全失去意志力,“这种毛发真是太不寻常——这不是人的头发啊。”

“我没硬说这是人发呀,”他说,“但在决定这点之前,我希望你看看我画在纸上的这副小小的草图。这副草图是根据当时部分证词所提供的情况描摹的,其一是说莱斯庞奈耶小姐喉部有“黑紫色肿块,且有深深指甲压痕”;另一是说(根据迪马和艾蒂安先的证词)有“数处青块,显系指头按压痕迹。”

“你将会发觉,”我的朋友继续说,接着在我们面前的桌上将那幅草图摊开,“这张草图给人这样的看法,即当扼杀时是牢固地扼住颈部。显示不出曾松开过手。每个手指都保持着那可怕的牢牢嵌进肉中的样子——可能直到把被害者扼死为止。现在你来试着将你所有的手指同时放在你面前的各个指印上看看。”

我这样做了,但合不上。

“我们这样做可能试验不好,”他说,“这张草图现在是在一个平面上铺开,可人的喉颈都是圆筒形。这儿有一段木头,形状跟人的脖颈相仿。将草图围在木头上,再试一次看。”

我依他的话做了;但这次明显地比上次更加难于合上。“这不是人手的印迹。”我说。

“现在你来看看居维埃[13]的这段文章。”迪潘回答我说。

那是一段关于东印度群岛产的黄褐色大猩猩的详细解剖和一般说明的报道。这类哺乳纲,体形魁梧,力大无穷,矫健灵敏,生性凶残,性喜模仿,这是大家所充分知晓的。我立刻明白这桩凶杀案的所有恐怖情节之来由了。

“文章里面对猩猩爪子的描写,”我在看完文章后说,“正和这张草图上的相一致。我看除了文章里提到的猩猩之外,没有其他种类的动物能按下如你所描摹的那种指印。这一束黄褐色的毛,也和居维埃所说的那种野兽的毛完全一样。但我对这个恐怖的神秘案件的细节还是不大明白。此外,还听到有两个声音争吵,而其中一个毫无疑问是法国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