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会(第4/4页)
“有一幅画,”他没有意识到我不安的表情,说道,“还有一幅画,你没见过。”他拉开帷幕,里面有一幅玛琪莎・阿芙罗狄特的巨幅画像。
这是勾画出她超常美丽的人类艺术的巅峰。在公爵宫殿出事的第二天晚上,我又一次站在她优雅的体态的画像面前。她脸上的表情,虽然笑容常驻,但是仍然潜藏着(难以理解的反常!)一丝忧郁,这恰恰是她完美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的右臂放在胸前,左手向下指着一个非常奇怪的花瓶。但见一只漂亮的小脚,赤裸着踩在地上——在似乎包藏着她的美丽的耀眼的空气中很难看清楚,飘着一对构思精巧的翅膀。我的视线从画上移到我朋友的身上,嘴里不禁脱口说出查普曼的《贝西・丹布瓦》[12]中一句生动的话语:
他起来了像一尊罗马塑像!他会站到死神将他变成大理石之时!
“过来!”他最后说,然后转向一张华丽的釉面银桌,桌上有几个镀得很漂亮的高脚杯和两个与画像中看到的独特花瓶一样的花瓶,倒满了叫做“约翰里斯堡”的酒。“来!”他突然说,“我们喝酒!还早——我们喝吧。时间的确还早。”他若有所思地继续说,像是一个小天使拿着一把沉重的金榔头一样。太阳出山才过一个小时——“的确还早,可有什么关系?我们喝吧!我们来敬这神圣的太阳一杯!太阳出来后,这些花花绿绿的灯和香炉便会急不可待地离去。”他要我与他干杯,然后一口气干了几大杯酒。
“做梦,”他抓起一只华丽的花瓶放到香炉的光线中,继续用随意的口气说:“做梦是我的终生职业。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因此我建了一幢做梦的房子。在威尼斯的中心我还能建一幢更好的吗?你看看你的四周,真的,是建筑装饰的大杂烩。爱奥尼亚[13]的高雅为古老的设计所触怒,埃及的狮身人面像躺在金地毯上。只有胆小的人才认为效果不协调。地点特别是时间的恰当是令人头痛的事,使人不敢考虑壮观的设计。我曾经自己成了装修师:但那种愚蠢的升华并没有对我的灵魂起作用。现在,这一切都很合我的口味,像这些阿拉伯式的香炉一样,我的精神在火中扭曲,我为此发狂,更疯狂地幻想着我正在追寻的那片土地和那真正的梦。”他突然停下来,将头埋在胸前,好像在听一种我听不见的声音。最后,他站起身,向上看,念出奇切斯特教区主教的两行诗句:
为我呆在那里,我一定会在那空谷里同你相会。
过了一会儿,由于酒的作用,他一屁股坐在有垫矮凳上。
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猛烈的敲门声。我等待着第二次骚扰,突然,门托尼家的一个小侍冲进房里,又踉踉跄跄地出去,激动得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我的女主人!——我的女主人!——服药自杀——服药自杀了!噢,美丽的——噢,美丽的阿芙罗狄特!”
我手足无措,跑到矮凳前,尽力摇醒沉睡的人,让他知道这惊人的消息。可他四肢僵硬——双唇发青——刚才还炯炯有神的双眼死一样凝滞。我跌跌撞撞地退到桌边——手摸到一只破碎的发黑的高脚杯——我心里突然意识到整个事情的可怕。
邓英杰 译
[1]意大利威尼斯运河独有的长形平底轻舟。——译者注 [2]尼俄伯,希腊神话中底比斯王后,因哀哭自已被杀的子女而化为石头。——译者注 [3]萨提罗斯,希腊神话中性好欢娱乐及耽于淫欲的森林之神。——译者注 [4]普林尼(23——79),古罗马作家、政治家、博物学家、百科辞典编纂者,编有《博物志》37卷,涉及大量的自然科学。——译者注 [5]里阿尔托,尼斯的一个岛,曾为商业中心。——译者注 [6]托马斯·摩尔(1477—1535),英国人文主义者、作家、政治家。代表作有《乌托邦》。曾任内阁大臣,因在教会政策问题上与国王威廉意见分岐。1534年被抓入狱,次年被处死。400年后,被追谥为圣徒。——译者注 [7]契马布埃(约1240—1300),意大利佛罗伦萨画家,活动于意大利拜占廷艺术风格由盛而衰的时期。其作品为意大利绘画带来新的空间意识和雕刻特征,被看做西欧新旧绘画传统的分界线。——译者注 [8]圭多,13世纪意大利画家,是最早突破拜占廷绘画古老格套的意大利画家之一。——译者注 [9]卡诺瓦(1757—1822),意大利雕刻家。——译者注 [10]珀塞波利斯,古波斯都城,其废墟在今伊朗设拉子附近。——译者注 [11]波利齐亚诺(1454—1494),意大利诗人,人文主义者,文艺复兴时期古典文学研究先驱之一,他1480年写成的诗剧《奥尔甫斯》是意大利最早的世俗剧。——译者注 [12]《贝西·丹布瓦》,英国翻译家和剧作家查普曼(1559—1634)的三部著名历史悲剧之一。——译者注 [13]奥尼亚,古希腊工商业和文化中心之一,在小亚细亚西岸。——译者注